聂小倩登时涨红了脸,娇嗔道:“姐姐!”
南宫爱轻笑两声,道:“不与舍妹调笑,彼时我二人在屋内一直待到天色漆黑,见那贱妇偷偷摸摸开了锁,将一件衣装扔进屋内,命妹妹换上,再往寺北庭院相谈。舍妹见那衣装几不遮体,甚不情愿,为我好生一番相劝方才换上。”
话音刚落,聂小倩又开口幽怨道:“如今想来,姐姐彼时何不与我一同前往寺北庭院,刺死那淫妇与老鳖,再携相公返归衢州?”
南宫爱道:“妹妹岂忘传言中那贱妇与姥姥、家兄二人一并逃走?彼时我见那衣装,推定贱妇定是要妹妹迷惑某人,再伺机杀害。至于贱妇守着家兄不用,反命我二人出手之由……”
“是因宁进士年轻力壮,南宫姑娘之兄与奸夫二人不敢贸然下手,方才请来南宫姑娘姊妹施行美人计迷惑加害。”蒲先生应声道,“而南宫姑娘既是摇钱树,却如此相用,足见那妇人定是下了些决心,方才施行此计。如此一来,可隐约猜得那奸夫淫妇一家定是大难临头。故此,奸夫与南宫姑娘之兄绝不会袖手旁观,而是定当参与此计,只是尚未现身。敌在暗,我在明,故南宫姑娘断定在二人现身之前,决不可贸然而行。”
南宫爱闻言又惊又喜,道:“正如蒲先生所说!彼时我吩咐妹妹,今宵之行动只许失败不许成功,定不可取那男子性命。若妹妹不得手,定可逼出奸夫与家兄二人现身。待到那时,再设计将四人一网打尽不迟。”
聂小倩应声道:“彼时正如姐姐所料,我着装去了寺北小院,见淫妇与姥姥一早等候。姥姥与那淫妇垂泪称家中遭了恶霸欺凌,家兄惨遭杀害,遂与我一支匕首,求我前去荒寺东厢手刃仇敌。”
蒲先生闻言一笑,问道:“宁夫人何不采信二人之言?”
“姐姐有言在先,淫妇定是哄骗他人来此偏僻之所杀害,故绝不可相信二人托词。”聂小倩略一顿,又咬牙道,“何况淫妇与姥姥二人信口雌黄,屡屡垂泪与家父发誓绝无通奸之举之事,小女早看在眼中,深知此二人口中,无有半句实言!”
蒲先生点点头,问道:“其后之事,当是正如宁进士与夫人所说?”
聂小倩颔首称是,笑道:“彼时相公厉声呵斥,言称我当洁身自重,连声命我速去。我见状心中窃喜,悄声与相公道声谢,又比了手势告知相公此地危险,当小心行事,方才匆匆离去。待见了姥姥与那淫妇,二人早闻得相公斥责之辞,只是垂头丧气取回了匕首,将我关回屋内锁了。”
南宫爱闻言含笑点头,接过话道:“妹妹回了屋内与我道清情形,我心中大喜。待到次日天明,贱妇与姥姥一早前来,言称送我二人返归馨梦阁。正出寺门,我瞥见两男子正迎面走来,似是主仆模样。我偷偷观察,认得那扮作书生之人正是家兄;至于紧随其后的中年仆从,不消讲,自当是奸夫。我正思忖对策,却见那贱妇忽然赔笑上前,与我二人递来烧饼,言称昨日我二人辛苦,当用些伙食充饥。”
蒲先生听此惊道:“那妇人怎会先发制人?”
南宫爱答道:“事后我亦想来此中缘故:或是那贱妇忧心我二人返归阁中遭人盘问,指证曾来北郊荒寺之故。”
蒲先生恍然大悟一拍手,道:“若遭人识破在荒寺中设计谋杀,或引来官府追查,恐生无穷后患。当是如此!”
南宫爱颔首称是,又道:“彼时我接过烧饼遂与妹妹一撞,舍妹当即了然我之意图。我便举起烧饼假意进食,却忽甩手以饼掷那贱妇之面。那贱妇措手不及被砸个正着,不及叫喊,被我急拔出发簪,直扎穿了咽喉毙命。”
言至此处,蒲先生忙道:“区区一支发簪,怎会如此锐利?”
“蒲先生问得好,”南宫爱道,“我姊妹二人谋划复仇已久,早寻机将发簪打磨得尖利无比,有如钢锥。外表看来诚然仍是簪子模样不假,但事实上,却是随身携带的暗器。”
蒲先生点头称是,遂请南宫爱继续道来。
“待我又将姥姥刺死,遂招呼舍妹飞奔回寺中,偷偷探听奸夫与家兄之动静。我藏身僧舍影中,听闻家兄与采臣二人正在东厢僧舍内谈天说地,便与妹妹吩咐妥当,抽身去寻奸夫踪影。不一时,我窥见那奸夫躲在另一间僧舍,正手忙脚乱将一包白粉混入茶水。
遂宽衣解带,暗攥发簪在手,假作醉酒状颓然上前,出言撩泼那奸夫。那奸夫闻我之言喜不自胜,竟不假思索抛下手中活计,一路随我出了门,直往寺北角落的竹林而去。我钻过竹林,又一路下了台阶,便仰面躺在荷花池旁石堰上一动不动。那奸夫见状大喜过望,忙飞扑上前,却被我反握发簪在手,顺势刺入心窝。那奸夫猝不及防,当即扑通一声摔入池中气绝。”话毕,南宫爱与聂小倩使了个眼色。
只听聂小倩道:“我听了姐姐吩咐,遂敲响相公厢房之门,步入屋内,言称换取茶水。那孽子认出我正在惊讶,却遭我趁收取茶杯之机,甩手将茶水泼在面上。孽子一声叫,正欲挥袖拂去茶水,早被我一发簪刺中咽喉,一命呜呼。”
宁采臣闻言苦笑道:“如今想来,实难置信温柔贤惠的娘子彼时竟会如此决绝,痛下杀手。”话音未落,只听南宫爱一声轻笑,道:“采臣,你可知在荒寺中时,我出于何故命妹妹刺杀那孽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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