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宋狗贼一家下场竟如此惨绝,我心中不免惊诧,又忽然想到大嚷要鞭尸的王御使,只怕他要计划落空了!
蒲先生听了,恭敬地拱拱手,请李玦先生将宋平云一家的灭门案从头到尾再讲一遍。
果不其然,李玦先生当夜的见闻,与杨兴并无二致。只是他虽见了身穿冯举人衣装,翻墙而走的刺客,却并不相信那是冯举人本人。他说道:“若冯举人有这般武艺,又怎会遭到本家那些地痞无赖抢妻害父?还不早早出手反抗?”
蒲先生顺水推舟问道:“说起冯举人的亡妻,先生可曾在宋府内见过?”
李玦先生顿时羞愧不堪,答道:“我知道她是被恶仆抢来的民女,但无力相救,也不敢反对,实在是窝囊!入府第二天,没想到她竟假装与当家亲昵,却突然掏出了剪子,直戳当家心窝,却被当家抓住手腕动弹不得,更被打落了剪子活活掐死。唉!事后当家竟命人将尸首伪装成投缳自尽的模样,却真骗过了李县令,可怜啊!我曾想偷偷报官,但想来遭夺妻的冯举人,都没能要宋平云吃官司。我一个下人能做得了什么?一旦被当家得知,我岂不得被他差那些恶仆活活打死?”
“说起恶仆,我听人说宋家曾请武艺高强的枪棒教头做保镖?此人岂不更会仗势欺人,横行乡里?”蒲先生顺势问。
李玦先生连忙答道:“雷教头的确是当家雇来的保镖不假。在当家遇刺当晚,不幸也死在了刺客手上。但蒲松龄先生方才所说的后半句却实在谬之千里,在与他相处不到三个月的光景,我真心敬他是条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不与二位大人隐瞒,本家家仆的成色,与外人印象中无一例外的作恶多端不同,我们彼此间拉帮结伙,不同派别间有天差地别的行事风格。我与另外几位,是宋当家在广平征召的仆从,自称广平帮。因我们懂得当地的情景,便主要做些跑腿工作。虽然宋家势大欺人,但我们却一向与人为善,不敢造次。另一批,是宋家在北京招揽的地痞无赖。虽不全是北京人,仍自称北京派。这伙人名义上负责家中杂务,却终日游手好闲,只知溜须拍马。他们对广平人傲慢无礼,以皇城上民自居,更仗着宋家势大,嚣张得很。再有一伙,是宋平云原有的四名贴身侍卫,自称四大金刚,都是身强力壮的羌人。这四人早年间便追随宋当家,向来凶恶好斗,稍有不快便要大打出手。虽然常惹出事端,却最受宋当家器重。即使北京派的人,都不敢轻易得罪他们四人。五年前左右,冯举人与别人许给当家的小妾私奔。宋当家本打算出钱赎回,却被他父亲冯骜破口大骂。宋当家怒不可遏,派出四大金刚中的两位,带领其他一些北京派的人上门索要,却闹出了人命!正是因四大金刚和北京派的人,平日里败坏了宋家的风评,才害得我们老实过日子的广平帮要与他们一同遭遇冷眼。
“至于雷教头,他是四年前宋当家出千金招来的保镖。雷教头本名雷虬,自进家门起,便与四大金刚、北京派不和,反倒与一贯弱势的我等广平帮相处愉快。他平日里虽然经常与我们胡侃不停,很是张扬,但却是个遵纪守法之人。在外更从不惹来事端,很让当家省心。更因他身怀盖世武功,自从伊始便深受宋当家器重。”
“身怀盖世武艺,却怎么被刺客取了性命?”蒲先生插话道,“莫非是四大金刚从中作梗?”
“并不,”李玦先生果然被蒲先生的诱饵钓出了话,“在宋当家遭到灭门的前几天,酒席间雷教头与宋当家并席饮酒,雷教头竟当着四大金刚的面,说府内的护卫只需他一人,不需要四个酒囊饭袋。与他一向有怨仇的四大金刚听了瞬间爆发,顿时在酒席上砸桌摔碗,叫骂起来,惹得宋当家面色难看至极。他沉着脸,命四大金刚若是不服雷教头,便轮番与雷教头过招。哪想到雷教头哈哈大笑,用筷子指着四大金刚,点着他们说一齐上来也不是对手。
“素来飞扬跋扈的四大金刚,怎受得了连番的侮辱挑衅?他们不等宋当家应允,当即一拥而上,抡着拳头叫嚷杀了雷教头。雷教头哈哈大笑,一手握着一根筷子迎战,他不慌不忙躲过他们的拳脚。趁机用筷子点瞎了两人的双目,将两个最凶狠的恶霸打成了瞎眼的残废。随后他又将一人的双臂双腿统统拗断,再对着剩下一人腹部一连几记重拳打昏过去。一顿饭的工夫,四大金刚三个成了残废,一个被揍得倒地不起。宋当家见毁了酒席,砸了家具,暴怒不已。他对四大金刚大骂一顿,竟落井下石,将原本深得宠信的四人统统赶出家门。”自豪地讲罢,李玦先生却忽然叹口气,道,“只是没想到为广平多少百姓报仇雪恨、铲除四霸的雷教头,竟然没过两天被卷入了刺客事件,被杀死了!只可惜了身怀绝技,曾镇守边疆令羌人闻风丧胆的英雄!我们广平帮平日受了他许多庇护,无以报答,只能将他埋在乱葬岗寻个归宿。”
蒲先生愁容问道:“雷教头与宋平云狗贼一家尽数被杀,那仅存的四大金刚可曾折返报复?”
李玦先生撇嘴道:“那四大金刚虽然人高马大,但实则狼狈为奸,仗着人多凶狠欺人。如今三人成了三个残废,只剩下秦野一人孤掌难鸣,怎敢回府闹事?大概是秦野一人拖着三个残废回了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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