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真的,他告诉自己;他不愿相信!但那一幕仍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鲜活,可怕得令他不忍直视。他搂着她,她一脸陶醉。那种充满性欲的陶醉。
康奈利的身子开始难以抑制地颤抖,血液直冲头顶,他准备调转车身跟踪他们。然而他又马上全身无力,他们能去哪儿呢?无疑是去镇上,送那个男人等下一班火车回城里。跟去了做什么呢?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谴责他们?大闹一番?当众羞辱他们,同时也羞辱自己?
他已经承受不起任何事了,特别是这种耻辱。刚和克莱尔结婚那会儿他就受够了,朋友们都嘲笑他,处在这种地位的人居然娶了自己的秘书,而且年龄只有他的一半!现在他知道他们为什么嘲笑他了,之前他一直忽视这一点。克莱尔帮他处理事务时,办公室里总是弥漫着清新而拘谨的空气;她高雅地坐在位子上,一本正经地帮他做记录;她一贯穿着得体……他第一次邀请她共进晚餐时,她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就是小姑娘第一次被约时单纯的反应。单纯!他突然狂暴地回忆起以前的事,她肯定也在嘲笑我。她,和其他人一样。
康奈利慢慢地开回了家,无暇他顾。家里空空荡荡,他这才想起今天是周四,仆人们休息,对克莱尔来说是完美的机会。他直接进了书房,坐在书桌边,打开了最上面的抽屉。抽屉里放着他的枪,一支点三八口径的短筒枪,他慢慢地拿起枪,用手掂量着冰冷的枪身,细细体会它所带来的力量。这时,某次和希利克法官一起搭乘经纪人专列时,法官曾经说过的话突然划过康奈利的脑海。
“枪?”希利克曾说,“刀?钝器?把这些东西都扔出窗外吧。在我看来,可称为完美凶器的只有一样——汽车。为什么?因为一辆飞速驶过的汽车能杀死所有人。只要那个司机带着遗憾的表情走出车子,就能赢得所有人的同情,至于那个已变成尸体的倒霉鬼,人们会指责他不该这时跑到路上。只要你没喝醉或开得太猛、横冲直撞,你就能在这个国家开着车杀死任何你想杀死的人,代价不过是要承受暂时的尴尬,和一笔不值一提的罚金。
“想想看,朋友,”法官继续道,“对大多数人而言,汽车堪比上帝,上帝想把你撞倒,只能怪你运气太差。比如我吧,我每次过马路时都会小小地祷告一番。”
希利克法官尖酸刻薄又唠唠叨叨的说话方式,给康奈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无须深思,这席话便轻易浮现脑海。他所需要的已经拥有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把枪放回去,关上抽屉,锁了起来。
他还坐在书桌前沉思时,克莱尔回来了,康奈利强迫自己像往常那样和她打招呼——这个长着天使的面孔却把他当傻子耍的女人,此时圆睁着双眼站在门廊,手里提着一个与她的体型不成比例的购物袋。
“我看到你的车停在车库里,”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就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很好。”
“可你这么早就回来了,从来没这么早过。”
“以前我总是想尽办法推掉周四晚宴。”
“哦,天哪!”她叫道,“晚宴!我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这一整天我快忙死了……”
“是吗?”他说道,“都忙什么了?”
“哦,今天大家都不在,家里上上下下都靠我一个人打理。我发现储藏室里好多东西用完了,又赶紧跑去镇上购物。”她用下巴指了指手里鼓鼓囊囊的纸袋,“我马上帮你准备洗澡水,等我把这些东西放好就去准备你参加晚宴需要的东西。”
看着克莱尔走开,康奈利不禁佩服起她。换作其他女人,或许会现场编一套去拜访朋友了之类的说辞,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露馅,不会想到要带一个没用的纸袋,就为给去镇上找个借口。但克莱尔会这么做,她的智商和美貌同样让人惊叹。
她确实光彩照人得要命。尽管那些男性友人总在背后里笑话他,家庭聚会时还不是个个急不可耐地围着她转。每当他们走进一个满是陌生人的屋子,康奈利就能感受到男人们渴望的眼神,一路追随着她的身影。不,出事的不该是她,她不能出任何事。该被摧毁的是那个男人,就像看到有暴徒闯入自家领地,任何有血性的人都会握着斧头疯了似的冲出去一样。克莱尔当然也会受伤,但这是给她点教训,让她看到在那个男人身上发生的惨剧,能让教训达到更好的效果。
02
康奈利很快就发现,这一计划远没有趁那个男人过马路时撞倒他这么简单,这是一项大工程。有很多的细节,事发前后的每一步动作都有无数细节要考虑,为达完美,需要把每一片拼图都放到合适的位置。
在这方面,康奈利感激地想到,法官的那番讽刺发言可远比他预想的要有用得多。用汽车完成的谋杀可谓完美谋杀,因为,只要注意到所有细节,谋杀就不再是谋杀了!死者只是受害人,凶手高居众人之上,整件事会草草收场,处理方式和谋杀案完全不同。不管怎么说,谁会在意每年死于车轮的三万人里再多一个?他只是个数据,三万分之一。大家顶多议论几句,再无奈地耸耸肩。
唯独克莱尔例外,当然。巧合无处不在,但再怎么巧,也不会巧到丈夫恰好撞死了妻子的情人。这也是这项计划最妙的部分。克莱尔知道内情,却什么都不能说,因为不管说什么都必将曝光她的不忠。接下来她这一辈子,每一天都要在战战兢兢中度过,明白自己的不忠被发现了,一场复仇完成了,下一个就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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