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梅勒辛说:“那个间谍是对的。”
隆美尔露出笑容。“这正是我在想的事。”
盟军在六月五日的反攻和预期如出一辙,而隆美尔强有力的防卫成了一场针对反攻的反攻。盟军参战的四个旅其中三个被消灭,四个炮兵团被俘虏。隆美尔毫不手软地巩固他的优势。六月十四日,加查拉防线被攻破,而今天,六月二十日,他们将围攻至关重要的海滨要塞托布鲁克。
冯·梅勒辛打了个寒战。清晨五点的沙漠里竟然这么冷,实在让人惊讶。
他看着天空。五点二十分,进攻开始了。
起初那声音像是远处的雷声,之后逐渐增强,成为振聋发聩的轰鸣,这是斯图卡轰炸机靠近的声音。第一纵队飞过,朝英军所在处俯冲,扔下炸弹。一大片硝烟和尘土滚滚升起,隆美尔的全部炮兵随即开火,炮弹齐鸣,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一波又一波的斯图卡飞了过来。一共有上百架轰炸机。
冯·梅勒辛说:“太棒了。凯塞林真有两下子。”
他说错话了。隆美尔声色俱厉地说:“没有凯塞林的功劳。今天我们是自己指挥的飞机。”
即便如此,空军还是上演了一出好戏,冯·梅勒辛想。不过他没说出来。
托布鲁克是一座同心圆环状的堡垒。要塞本身是在一座城里,这座城则位于一片英军占领区域的中心,这片区域被长达三十五英里的铁丝网所环绕,沿线散布着若干炮台。德军必须穿过铁丝网,突破城市,再攻下要塞。
战场中间升起一团橙色的烟雾。冯·梅勒辛说:“那是参与攻击的工程兵发出的信号,告诉炮兵加大他们的射程。”
隆美尔点点头。“很好,我们在向前推进。”
冯·梅勒辛突然充满了乐观的想法。托布鲁克有战利品,汽油、炸药、帐篷、卡车——隆美尔的机动运输已经有大半是由俘获的英军汽车完成的了——还有食物。冯·梅勒辛微笑着说:“晚饭吃新鲜的鱼?”
隆美尔理解他的思路。“肝脏,”他说,“炸土豆,新鲜面包。”
“一张真正的床,带一个羽毛枕头。”
“在一栋能挡住酷热和虫子的石墙房子里。”
一个跑腿的士兵送来一条消息。冯·梅勒辛接过来读了读。他努力克制着声音里的激动说:“他们已经剪断了六十九号炮台附近的铁丝网,蒙尼将军的部队正和非洲军团的步兵并肩作战。”
“太好了。”隆美尔说,“我们打开了一个缺口。走吧。”
上午十点半,陆军中校瑞吉·博格从范德姆办公室门口探出头来,说:“托布鲁克被包围了。”
眼下似乎没有工作的必要。范德姆机械地继续干活,阅读线人的报告;考虑如何处理一个懒惰的副官,此人按例应该获得提拔,但实际并不够格;试图想出一条解决阿历克斯·沃尔夫案件的新思路;但所有这些事都显得完全无关紧要。随着白天慢慢过去,传来的消息越来越让人消沉。德军突破了包围的铁丝网;他们在反坦克壕沟上架好了桥;他们穿过了内层的雷区;他们到达了战略上至关重要的被称为国王十字的路口。
范德姆七点时回家和比利吃晚饭。他没法对孩子说托布鲁克的事,消息现在还不能公布。他们吃羊排时,比利说到了他的英语老师,这个因为肺病而不能参军的年轻人总是不停地谈论他有多么想到沙漠里痛击德国佬。“不过我不相信他。”比利说,“你信吗?”
“我希望他是真心的,”范德姆说,“他只是心怀愧疚。”
比利正处在好争辩的年纪。“愧疚?他不可能觉得愧疚,这又不是他的错。”
“潜意识里会愧疚。”
“这有什么区别?”
我给自己下了个套,范德姆想。他考虑了一会儿,说:“当你做了错事,你知道这样做不对,你感到难过,而且你知道你为什么难过,这就是有意识的愧疚。辛克森先生没做错事,但他还是感到难过,而且他不知道他为什么难过,这就是潜意识的愧疚。谈论他有多想打仗会让他感觉好一些。”
“哦。”比利说。
范德姆不知道男孩明白了没有。
比利上床睡觉时拿了一本新书。他说那是一本“探子”,意思是说那是本侦探小说。那本书叫作《尼罗河上的惨案》。
范德姆回到总司令部。前方传来的还是坏消息。第二十一装甲师已经进入了托布鲁克城,并且从码头向几艘英国轮船开火,这几艘船正试图逃往公海,但似乎为时已晚。有一部分船已经被击沉。范德姆想到那些造船的人,那些用来造船的成吨的宝贵钢材,对水手的训练,以及把船员们打造成一支队伍所花费的时间精力。现在人已亡,船已沉,努力都付诸东流。
他整晚都待在军官食堂,等待消息。他一直在喝酒,烟也抽了不少,以至于让自己头疼了起来。行动指挥室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布公告。这天夜里,第八集 团军的指挥官里奇决定放弃前线,撤退到马特鲁港。据说当总指挥官奥金莱克听说这个消息时,怒气冲冲地走出房间,脸色阴沉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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