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笑了,在这种情况下毫无预料地再次见到卡米尔,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在那里。”他指着那些屏障说。
卡米尔加紧脚步赶上这个年轻人。其实也没那么年轻了。
“话说你几岁了,路易?”
路易转身。
“三十四,怎么了?”
“没,没什么。”
卡米尔意识到他们离布尔代勒博物馆只有两步路了。他非常清晰地看到了射手赫拉克利斯的脸,战胜怪物的英雄。卡米尔从没做过雕塑,他没有这身体素质,他也很久没画油画了,但素描,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画,即便在他长久的抑郁之后。这种力量比他自身还要强大,这是他存在的一部分,他无法控制自己,手上永远拿着一支笔,这是他观察世界的方式。
“你知道吗,布尔代勒博物馆的射手赫拉克利斯?”
“知道。”路易说。
他的表情有点儿困惑。
“但我在想,射手赫拉克利斯不是在奥赛美术馆吗?”
“你还是这么讨人厌。”
路易笑了。这种句子,在卡米尔说来,更像在说,我挺喜欢你的。也像在说,时间过得多快啊,这是多久了,我俩?说到底,这是在说,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自从我害死了伊琳娜,不是吗?总之,这两人在这样一个犯罪现场重逢,总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卡米尔觉得应该声明一下:“我是来代替莫莱尔的。勒冈手下没人了。他逼我来的。”
路易示意他明白,但还是有点儿怀疑。范霍文警长被调派来负责这种案件,总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你打电话给勒冈,”卡米尔接话,“我要增派人手。马上。看这时间点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但至少试试……”
路易点点头,拿起手机。他也是这么想:这类案子可以从两方面看。绑架者或者受害者。绑架者当然是不知来历了。但是受害者,或许住在这个小区,或许就是在自己家附近被绑的,不仅是伊琳娜的故事让他们这样想,数据也是如此显示的。
法勒基耶尔路。显然,今晚,他们和雕塑家们有约。他们走在马路当中,入口都已经被封锁了。卡米尔顺着楼层抬起眼睛,所有的窗户都亮着灯,一副开派对的景象。
“我们有一个目击者,只有一个,”路易关上手机说,“还有绑架时汽车的位置。身份鉴证组应该就快来了。”
就在这时,他们来了。他们迅速穿过屏障,路易沿着人行道在两辆车子之间为他们指路。四位技术人员立马带着设备下了车。
“他在哪儿?”卡米尔问。卡米尔长官非常急躁,给人感觉他想尽快离开。
他的手机振动了。“不,检察官先生,”他回答说,“信息通过十五区的警局传到我们这里时,已经来不及拦截他了。”
极度礼貌却干巴巴的冷漠语调,这就是卡米尔对检察官说话的态度。路易避嫌地走开了几步。他理解卡米尔的急躁。如果是一个小孩子被绑架,人们早就拉响绑架警报了,但现在被绑的是一名成年女性。他们得自己去应付。
“你们所要求的,太难完成了,检察官先生。”卡米尔说。
他的声音又降了一个调,而且语速很慢。熟悉他的人再清楚不过,在他身上,这种态度就表明是在和检察官说话。
“您看,先生,正当我跟您说着话,就有……”他抬起眼睛,“我得说……好些人在窗口了。附近的调查人员还会通知到两三百人。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您知道什么方法能够避免消息扩散,请告诉我。”
路易偷偷笑了。这就是范霍文。他喜欢。因为他发现范霍文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四年时间,范霍文老了一点儿,但他还是那么肆无忌惮。有时候,对于等级制度来说是个公害。
“当然,检察官先生。”
听他的语气,不用猜都知道,不管他刚刚答应了什么,他都不会遵守诺言。他挂了电话。这场对话比现在的案情更让他心情糟糕。
“首先,妈的,他在哪里,你的莫莱尔?”
路易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你的莫莱尔。”卡米尔没有道理这样说,但路易理解他。把这案件强加到范霍文这样已经有崩溃倾向的人身上……
“在里昂。”路易冷静地回答,“参加欧洲研究会。后天回来。”
他们又重新朝着由警官看守着的目击者走去。
“你真让我糟心!”卡米尔脱口而出。
路易不吭声。卡米尔停了下来。
“对不起,路易。”
但这么说着,他并没有看路易,他看着路易的脚,然后又重新看向楼上的窗子,和窗子里那些看向同一个方向的脑袋,他们像是在一辆要开往战场的火车上。路易想说些什么,但好像也没什么可说。卡米尔做了个决定。他终于看着路易:“来吧,我们表现得好像……”
路易用右手捋了一下头发。这就像他的语言,捋头发。这一刻是在说:当然,好的,我们就这样。路易指了指卡米尔身后的人影。
这是个四十几岁的男人。他在遛他的狗,那只狗像一坨什么东西蹲坐在那里,上帝一定是哪天特别累,才随手造了一下它。卡米尔和这只狗对视一下,立马就互相讨厌起来。狗低声吠叫了一声,然后小声地后退了几步直到撞上它主人的脚。但比起狗来,主人更惊讶于看到卡米尔杵在自己面前。他看看路易,像是惊讶于这样的身高居然可以在警局当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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