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坐在骡子背上的英子哭成了泪人。
一声鞭子声,六子牵着的骡子,伴着“叮当、叮当”的铃声,小跑着出了英子家的门。英子哭着倒坐在骡子的背上。
经过阿铁家门前的时候,英子抹了抹泪眼,正好看见出现在门前的阿铁。当她那带有一丝憾意的目光与阿铁那充满忧郁的目光相遇时,一阵寒意直钻进她的心里。她感到自己仿佛坠入了云里雾里,而阿铁却觉得世界的末日就要来临。
穿过半坡村,六子牵着骡子向村后的山间小径走去。英子坐在骡子的背上,不停地伸头回眸眺望着,她想最后再看一眼陪伴自己多年的大山、森林,再看一眼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熟悉而亲切的小村子。
突然间,远处一个在树林中的人影由远而近,跳入了她的眼帘。那个影子一直保持距离跟在他们后面奔跑着。那个有着强壮体魄、轮廓分明、像野兔般奔跑跳跃的熟悉身影,使得英子一下就想到了他。一定是那个从小与她青梅竹马、对她一往情深、也曾偶尔令她动过心的男孩阿铁。是他,一定是他。她知道,他一定是舍不得她走,她甚至于知道他此刻心痛的程度。这时六子牵着的骡子刚好跨过了两国交界的边界线,步入了M国境内。
骡子离界碑越来越远、离对面的阿铁也越来越远的时候。英子突然看见阿铁从腰上拔出了一把牛角刀,向自己的腿上扎了下去,一时间,鲜红的血一股股从他的腿上冒了出来。英子吓得脸色苍白,张开嘴正要叫喊,被走在旁边的小姨快速堵上了嘴巴。
小姨看了一眼六子,见六子嘴里哼着小调,只顾牵着骡子往前走,没有回头。她这才深深地叹了口气。
英子被小姨扭过身去,不让她往后张望。
泪水打湿了英子的眼帘。她知道阿铁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可是一切都已注定,家里人不让她跟这个一无所有的阿铁。如果她跳下去随他而去,结果会怎样?也许那样只会伤了阿妈的心,重蹈母亲的覆辙。
认命吧,她擦干了眼泪再也不回头。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另一个男人带走,阿铁的心碎了。一想到这一生他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英子,他的心就疼痛不已。鲜血染红了草地,他咬紧牙关,拖着受伤的腿,走到国境线上,看到坐在骡子上的英子渐渐远去,他对着天空大叫了起来。接着他走进森林中,腿上的鲜血染红了丛林。
天边洒下的余晖令朦胧的国境线上呈现出一种凄迷、荒凉的神秘气氛。她的神思恍惚起来。远处传来了一种不知名的鸟的叫声,那声音就像受伤的娃娃凄厉地哭喊着。山间的小溪流淌的汩汩水声,清晰地回荡在她耳边。她的心中不由升起一种难言的背井离乡、怅然若失的离别愁绪,一种虚无缥缈的前景令她心神不安。
沿着凹凸不平的弯曲山路走了大半天。一路上,她没有说一句话。到了日落西山之时,远处丛林中,一座座茅草房编织的村落终于依稀可见。
迎亲的队伍已等候在村头,远远地看见新郎新娘的到来,四周的芦笙声、笑声传入了英子的耳中。
从一栋栋茅草屋里出来了许多男人、女人,他们用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英子,低声地品头论足,紧接着人群中发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六子,真有福气,从中国讨了个那么俊俏的婆娘。改日,也帮我找一个,跟你婆娘一样……”接着传出一片男人浪荡的笑声。
坐在骡子上的英子,发现村里的男人们都用色迷迷的眼睛看着她。而村里的女人们看了英子一眼后,便把目光转移到自己的男人身上,仿佛六子从外国带回了一个狐狸精,会勾走自己男人的魂似的。
“瞧什么瞧,有什么好瞧的,不都是长着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吗?进屋。”英子听见人群中传出了一个女人愤怒的声音。
六子家的房子坐落在村东头。门前的路边围满了男女老少看热闹的人。路中央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刚杀死的还带着血的猪头。一个50多岁的女人一只手拿着一只活鸡,另一只手从旁边一个小姑娘端着的盛满了玉米、高粱、稻子、钱币的盘子里抓了一把,嘴里念叨着。然后将活鸡从六子和英子的头上放飞。再将玉米、高粱等五谷和钱币撒在英子和六子的头上。
这里的婚俗和半坡村大相径庭。英子知道,放飞活鸡的意思就是说:六子今天有了新媳妇,这个家有人管了,身边这个女人要跟着他度过一生。撒钱币及玉米、高粱是希望小两口的日子越过越好,有粮吃、有钱挣之意。
下了骡子。英子跟着六子进了家。房子很大,门前有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里种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心情忧郁的英子,跟着六子走进了屋子。堂屋的火塘边坐着六子瘫痪的老妈。满屋子坐满了男女老少一大群人。六子向英子介绍着: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姐、三姐夫、四哥、五哥……英子一一向他们点头。
六子家屋里的摆设:木制的家具、录音机、彩电……是比自己家条件好得多。英子感觉六子虽然相貌丑点,可屋里屋外的人对他都有几分尊重。
“六子,我们这个家就数你日子好过一些,在外面有钱挣,婆娘讨回来,老妈就交给你了。我和你大嫂搬出去住也就放心了。”大哥先开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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