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王局长来了电话,岩嘎就已猜到了下一步要派给他的任务。
果然不出岩嘎所料,王局长让他去一趟阿麻特区,摸一下境外开展罂粟替代种植的进展情况,再了解一下还有哪些地区没有完全根除罂粟的种植。
绵绵细雨敲打着车窗的玻璃,雨水使得岩嘎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甚至于有些看不清楚前方的道路。他开动了雨刷,随着雨刷有节奏地上下摆动,远处的景色也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
越野车奔驰在崎岖的山路上,他的心随着窗外的连绵群山和神秘而浩瀚的森林飘得很远。他想起第一次到M国开展罂粟替代种植工作时的情景。
当满山遍野像波浪一般随风飘逸的罂粟花跃入他的眼帘时,他陶醉了。白的洁白无瑕、素雅清幽,红的鲜艳夺目、灿若彩霞,紫的雍容华贵、气度高雅。罂粟花的确很美,美得泣血,艳得让人无法停止目光的留恋。这就是罂粟花,美的化身,罪恶的果实。他厌恶这种美,因为它是一种妖艳的美,一种带毒的美,一种摧残生命的美。也许这是因为他干这行工作,对罂粟的危害了解甚多。
远处位于峡谷的半山坡上,一片片浓密的竹林和带刺的野生仙人掌、棕树、椰子树紧紧地环抱着一个小山寨。寨子边上流淌着一条碧绿清澈的小河。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一直通往寨子。那一栋一栋尖顶三角形的茅草房,与天边的彩云遥相呼应,自然地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他感到这么美的山,这么美的水,这么清新的空气,与这里出产害人的罂粟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走进村里,一群光着屁股、流着鼻涕的小孩,用陌生而惊恐的眼睛看着他,仿佛村里来了个外星人。
当他拿出早已为孩子们准备好的糖果递给他们时,孩子们吓得“哗”地一声,一哄而散,就像山里的小野兔,拔腿便向山坡上逃去。
他走进了一间矮小的茅草房,虽然是白天,可是屋子里十分黑,火塘边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和一个瘦小的男人。岩嘎用当地语言与他们交流,慢慢地他们才放松了戒备。
可当那个男人得知他是来开展禁种工作时,突然拔出了挂在墙上的长刀,目光中带着敌意,把岩嘎赶出了家门。
去另外几家老百姓家里的境遇也差不多,这使他产生了极大的困惑,这里的老百姓更习惯种植罂粟。
看来罂粟替代种植是一项艰巨而长期的工作……
当眼前荷枪实弹、身着草绿色军装的士兵出现在岩嘎眼前时,他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边境检查站到了。
办理完出境手续,岩嘎一脚油门,汽车踏上了M国的土地。
走了没多远,一道铁栅栏拦住了他的去路。几个便衣男人探头探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跟他要了过路钱后,才为他放了行。
公路弯弯曲曲,沿着山脚下大约走了十多公里,车子开始向山坡上盘绕。
前方的路坎坷不平,并且越来越窄,岩嘎踩了一下刹车,挂了二挡,准备慢速通过这段险境。
这时,他看见正前方一辆大货车速度飞快地向他驶来,他急忙将方向盘轻轻向右拨动了一下,给那辆车子让道。可他发现,那辆大车根本没有错道行走的意思,而是猛然向他冲过来。很明显,这是一辆蓄意前来暗害他的车,一定是。他看不清杀手的面貌,只看见他的一双眼睛,一双阴冷狰狞的眼睛,一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凶狠地盯着他,拼命地向他撞来。生死关头,由不得岩嘎多想,就在大货车即将撞到他的汽车的一刹那,岩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车门飞身跳了出去。
岩嘎跳车后,才知道下面是陡峭的山崖。他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失去了重心的球,等候着上天的判决。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只有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有生以来,他的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一种面临死亡的恐惧。
然而命运似乎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重重地摔在了山崖下的森林中。
他竟然没有死。一棵枝繁叶茂、盘根错节的大榕树救了他的命,他悬挂在了树的枝头上。
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他想看一眼自己此刻所处的位置,不看还好,一看吓得他脸色都变了。离他坠落的树枝不到两米的下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落水洞。旁边有一条震耳欲聋的瀑布,从高高的峰顶上沿着青黑色的峭壁咆哮着飞流直下,像透明的水帘跳跃着飞奔着,汇聚成汹涌澎湃的激流,翻滚着流进了这个张着大口的落水洞,洞口溅起了四处飞扬的水花。
看到这一切,岩嘎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不是这棵救命的大榕树托住了他,他早就掉进这个无底洞里去了。
他用双手紧紧拉住树枝,打算顺着树干爬到粗壮的树身,然后向下滑落到地面上。可是他发现自己的左腿动弹不了,他低头看时,只见那撕破的裤腿下,膝盖已被磕去了一大块皮肉,鲜红的皮肉外翻着,骨头裸露在外,惨不忍睹。也许刚才是因为摔得太重,他并没有疼痛的感觉。可现在,疼痛开始让他难以忍受。
他咬紧牙关,用劲挪动着腿,瞬间冒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才将腿挪下了树枝。紧接着一阵接一阵钻心的疼痛侵扰着他,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掉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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