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骑兵交头接耳。
“那就别上去。”胡狼开口。
“少说傻话。”奥古斯都说。
“少爷说得没错,”黎托附和,“尼禄阁下,这风险——”
“有些邀请,拒绝比接受更危险。奥弗伦、乔佛……”奥古斯都对身边的污印做了手势,两人点头不语,和其余下人退到旁边。但他们望着我们踏上升降梯时的表情很古怪,眼中露出一股真切的情感——是忧虑。相对地,法尔熙家族的领导人一脸冷笑,暗忖自己地位更上了层楼。
塔顶的酒会场地设计得仿佛冬季的精灵国度,隐形的云朵降下肉桂与柑橘味的雪花,飘在如矛一般的人造松林,也落在我的一头短发上。微风迎面,和煦吹拂。
首席执政官现身,会场以管乐迎接。塔克特斯和几名年轻枪骑兵上前卡位,挡住法尔熙家族,要让奥古斯都先进入。我们这支浅金与血红交织的队伍走入常青树之间,金种文化的顶峰就在眼前。这里的每个人都处于人类历史的最高位,共享学院训练磨炼出的锋芒。众人如阿波罗英挺,如维纳斯姣美,或如马尔斯骁勇善战。
往塔底望去,城市雄伟,月球城塞在远处延展,百万灯火绚烂夺目。谁能想到那片光亮底下藏了另一个污秽贫困、被上界压得喘不过气的下界?
“小心别丢了脑袋。”维克翠在我耳边低语,手指往我发中抓几下,然后离去,找她的地球朋友寒暄。
我走向奥古斯都家族的席位。靠小型重力推进器飘浮的大烛台悬在半空,会场里五光十色,许多人的衣物软如水波,在线条完美的胴体上柔柔地飘逸着。粉种四处游移,端来醇酒佳肴,服侍宾客。
几百条长桌绕着中央结冻的湖面列放,粉种脚上穿的是冰刀。冰层底下还有物体在移动,并非精灵种或低等色族喜欢的情色玩具,而是生着长尾、鳞亮如星的神话生物。米琪应该会希望自己的创作可以参与这场盛宴,不过换个角度想,他的梦想也算成真了。
桌子上没有名牌或编号,我们之所以知道自己的座位在这里,是因为这张桌子中间坐着一头非常美丽但动也不动的巨狮。每个家族的桌上都有对应的象征,例如狮鹫、猎鹰、冰雕的拳头,或铁铸的大剑。塔克特斯从粉种的盘子偷了开胃菜,放在狮子双掌上。他从喉咙里发出示好的呼噜声:“吃啊,畜生!快吃!”
普林尼走过来,头发在背后绑成一条细致繁复的辫子,衣着很难得地与他的尖鼻子一样利落,仿佛想要在场的圣痕者都对他线条锐利的五官与穿衣风格过目不忘。“待会儿我会为你介绍一些人,他们都有兴趣标下契约。所以,我招手时你记得要过来。”普林尼戏剧化地四处张望,做出寻找目标的模样,“你好好注意礼节,别闹事。”
“好的,”我顺势掏出飞马项链,“不会给我的家族丢脸的。”
“是是是,”他看也不看,“好个高贵的家族。”
我环顾现场。这里已聚集好几百人,而且还在增加。我该等多久?让我想不顾一切引爆炸药的怒火越来越旺,难以克制。我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些人害死我的妻儿。然而,无论我怎样提醒自己金种身上的罪孽,都无法忽视心里的另一个声音——这场革命或许会在我引爆后坠落谷底,一蹶不振。
这根本不是伊欧的梦想。满足在世者的复仇欲望,却辜负那些牺牲性命的人。一切都无法逆转。但计划已经安排好了。
我心中会有这么多怀疑,是因为太懦弱吗?
想得太多无法当个好士兵。我必须为阿瑞斯而战。这身躯是他给的,此刻的我应该继续信任着他。我扯下飞马坠子,将炸弹黏在奥古斯都家桌底靠近角落的位置。
“和我干一杯吧。”有人对我说话。我转头竟看见安东尼娅。训练末期,她被胡狼钉在十字架上,是塞弗罗为她松绑。院训结束后,我与她没再碰过面。我本能地退了一步,脑中浮现她为了引我现身,不惜割断莉娅喉咙的画面。
“我记得你在金星攻读政治。”
“毕业了。”她回答,“你那场洗礼还挺华丽,我和朋友看了好几次。尿臊味应该挺难洗干净的吧。”安东尼娅冷笑。
上天真是残酷,将这样一个女子塑造得曼妙动人,嘴唇丰腴,双腿几乎与我的一样长。她的皮肤滑嫩,仿佛奶油,头发与童话里的公主一样,犹如纯金凝成的丝线。只可惜这容貌只能勉强隐藏骨子里那头怪物。“这段时间你应该很想我,”安东尼娅递来一杯酒,“久别重逢,喝一杯吧。”
我的妻子死了,金种里面像莉娅或帕克斯这样的好人也化为灰烬,被送往太阳,但这女人却还留在世上作恶。宇宙之中的道理实在教人猜不透。
“安东尼娅,以前费彻纳跟我说过一句话,用在这时候真是再合适不过。”我客气地与她碰杯。
“噢,费彻纳啊……”她叹口气,胸脯简直要从过紧的上衣里弹出来,“那头青铜种的老鼠在这儿也挺出名的。他跟你讲了什么?”
“若是男人,绝不会想念淋病。”我当着安东尼娅的面将酒洒在地上,往旁边走开。她拉住我的手臂,近到我能感觉到她气息里的温度。“他们来了,”安东尼娅说,“贝娄那家族来逮你了,还不快逃命?”她瞥了我手上的锐蛇一眼,“还是说,你自以为可以和卡西乌斯在决斗场上分胜负?”她松开手,“祝你好运,戴罗,我会想念你这舞会上的小猴子。至少我比野马真诚。”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皮尔斯·布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