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哼一声笑出来:“蠢死了。是要重新自我介绍吗?”
“是不带武装,两人自然地认识彼此。轮到你了。”我故意逗她。
她翻翻白眼,上前一步,看看走廊左右,终于举起手,忍住一声仿佛小女孩的咯咯笑:“我叫维克翠,喜欢下雨前石头散发的味道,”她挤眉弄眼,两颊通红,“还有……你不要笑!其实我挺讨厌金色的。绿色应该和我的肤色比较搭。”
我睡不着。我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些漂流在太空中的尸体,梦境中出现的爆炸与刀锐蛇影屡次将我惊醒。这是我的报应,但我认为自己罪有应得,所以反而更难受。
我起身,在新房间里走来走去,觉得这儿大得不可思议。这里总共有六个房间,小健身房、大浴缸、书房等。全都属于曾经毁灭一颗卫星的人。他也是三御史的父亲。在这种地方我怎么睡得着?我从口袋里取出飞马项链,差点儿都忘了这其实是颗镭弹。
穿过外面的昏暗长廊,途中遇到的一些橙种和蓝种都安安静静地弯腰行礼。这儿是战舰最深处的区域,金种平常不会进来。此处天花板低矮,适合红种和棕种工作。这条船其实等同一个岛屿都市,集合了各种色族。我还记得在舰桥看过船员名单,这里有上千种职务,几百万种动作正同时进行。我看了一下维修面板,暗忖着若某个橙种刻意造成超载,这条船会发生什么事?我不知道。我猜不会有几个金种知道。这件事情我刻意记在心上。
我绕出去,觉得有点儿饿,便走进公共食堂。我当然可以叫人送餐,但现在侍从还没重新分配完毕,加上我讨厌空等。踏进食堂后,我意外发现有个人跟我一样睡不着,正独自坐在一条金属长桌边。
是野马。
第二十四章 培根蛋
我在她对面坐下:“睡不着?”
她的脸靠着弯曲的指节。“到处都嗡嗡咚咚响,”她朝着不断传出平底锅敲打声的厨房点头,“厨子也像疯了一样,好像以为我要宴客。明明我刚才说只要培根蛋,但我猜他根本没在听,自己讲了嫩鸡什么鬼的。他地球腔太重,我听不太懂。”
过了一会儿,棕种厨师摇摇晃晃走来,手上端的大盘子不只有培根蛋,还有南瓜松饼、熏火腿、奶酪、香肠、水果和十多道餐点,偏偏就是没有嫩鸡。他一看见我也在场,眼珠子简直瞪得跟松饼一样大。厨师连声道歉,放下盘子又溜了进去,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就上了更多道菜。
“你以为我们胃有多大啊?”我问。
他一脸错愕。“谢了。”野马对他说。厨师咕哝了一些东西,我们也听不清楚,只见他不断鞠躬,然后躲回厨房。
“看样子灰烬之王与我们的差别应该很大。”我说。野马将水果推过来,我又开口说:“印象中,你不太喜欢培根,不是吗?”
野马耸耸肩:“在月球每天早上都得吃,”她仔细地在松饼上涂奶油,“而且我会想到你。”
她故意避开我视线:“你怎么不睡?”
“我一向不擅长睡觉。”
“这倒是。肚子被开洞才睡得好嘛。那时可是睡得像个小宝宝呢。”
我笑了:“昏迷和睡觉的定义应该不一样吧。”
我们聊了很多,却始终不提真正该触及的主题,如两只飞蛾绕着同一盏灯那样,安静又纯粹。“话说,星舰上的床居然还那么大,真是意外,”她提起,“我的床大得太离谱了。”
“真难得!终于有人和我看法一致。其实有一半时间我都干脆去睡地上。”
“你也会这样?”野马摇摇头,“有时候我听到怪声音,就去躲到衣柜里面睡,总怀疑是不是有人想来暗算。如果看我不在床上,暗杀的人应该就会走掉了吧。”
“这种事我也干过,这样会好睡些。”
“除非衣柜大到可以塞进一家子黑曜种。不过那样睡在里头还是很奇怪。”她忽然皱起眉头,“我有点儿好奇,黑曜种会拥抱吗?”
“不会。”
她眉毛一挑:“你研究过?”
我吞了一把草莓,但吃相太差,野马蹙了一下额头。我耸肩回答:“黑曜种的信仰里只接受三种身体接触,分别称为春、夏和冬。在他们试图对钢铁金种先祖展开的武装革命失败后,对于是否要将黑曜种这个色族完全抹除,人口质量控制委员会进行多次辩论,后来是怎样灌输宗教思想、剥夺科技水平,你也很清楚了。黑曜种部落里的巫师被买通,对他们撒谎,警告子民不可以有肢体接触,声称会使灵魂劣化,所以现在黑曜种只在性爱时、某人有生命危险时,以及必须杀死对方这三种状况下,才愿意做肢体接触。所以当然代表他们平常不会拥抱。”我注意到野马嘴角的浅笑,“也对啦,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我是知道,”她笑着,“不过偶尔研究一下你脑袋里装什么还挺有趣的。”
“哦。”不知为何,我脸红了。
“我差点儿儿都忘了你会脸红呢!”她盯着我好一会儿,“你大概不知道,但我在月球写的论文里面,有个主题就是列举人口质量控制委员会的社会操作准则是有诸多谬误的,”野马就连切香肠的动作都相当细腻,“我认为人口质量控制委员会太短视近利。比方说,以药物使所有粉种不孕。这个手段导致花园内的自杀率高到简直是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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