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战机甲带着我从太空到陆地,仿佛救生筏,也像战场上的个人堡垒,现在,还可以当成一副棺材。
心脏狂跳。想要尖叫的感觉涌了上来。
我呼吸加速,恐惧集中在胸口,身体越来越紧绷。我大口吸气,仿佛这么做就能得到力量,挣脱困境。冷静,要冷静。快思考,最重要的是思考。又有两人沉到附近,过于厚重的装甲让他们沉得很快。两人死状凄惨,下沉时往上喷着血。等岸边卡在泥巴里的人都被收拾后,敌军还会到水底确定没有活口,但其实他们根本不必费心,这样下去,我一定会窒息而死。机甲内的氧气存量并不多,过滤装置受到电磁脉冲攻击后,也无法运转。
卡西乌斯知道我的计划。一定是他!还是说有人出卖我?
知道我战略的人只有塞弗罗、野马以及阿瑞斯之子,都不是需要怀疑的对象。那么,看来是对方料中了。该死的混蛋。我愿意投降,至少这样可以挽救其他人的性命。问题是,我连通讯器都不能用。
我试着扭动,但机甲深深陷入泥泞。机甲重量超过一吨,不可能轻易摆脱,必须有电才行。即使我用手臂力撑也完全无法移动。我必定会被这滩泥吞没。还好野马先走了,希望她没事。不知道她是否有机会为我们收尸?
黑暗中有不少形体,我努力想看清是不是塞弗罗、拉格纳或其他号叫者,但意识越来越模糊。该死的,我呼吸那么快干什么?放慢一点儿,用力思考!敌人应该根本懒得下来收拾我,我也只能望着河面,等着朋友一个个下来陪葬。真是孤单。塞弗罗、拉格纳、卵石、野草、小丑……大家都死了,或者快死了。他们会和我一样,望着同样一层水面。就算运气好一点儿能待在岸边,也一样卡在机甲里无法动弹,任人宰割。我好想呐喊自己有多无能。
够了。我得做点什么。我要想办法动起来。
“不管你爬得多高,都注定栽进泥里。”这句话浮现脑海。
这是他们第三次把我丢在泥里等死。我咬紧牙根,觉得几乎要咬裂珐琅质。我集中全部力量在右手臂上。一点儿,又一点儿,缓缓从泥里拔出机甲手臂。但我只能拔出这只手,没有更多力气翻身,结果一样会死。机甲终究是太重了。可是我看见了电磁脉冲干扰电子神经元,机甲不能动。但这与锐蛇无关。锐蛇如同白色巨蟒般缠在我手臂上。
牺牲四肢的话,可以保住性命。小时候,大人将镰刀交给我时告诫过我。想得到救赎,就必须有所牺牲。锐蛇的软硬变化是化学作用,只要能按到开关就会有反应。但它正缠着我的手臂……我的动作必须非常快。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隔着机甲拇指找到开关。我必须比火焰还快,比坑蛇更迅速。我扳动开关。
锐蛇收紧、伸直,将金属像布丁一样切开。
我又扳了一次,剑刃咬进肌肉,还没伤到骨骼,但已使我疼得哀号。水从开口流入,寒意稍微压制伤势的灼痛。
我更加恐慌了,把机甲切开水就会流进来,瞬间就会灌满机甲。我的脖子已被打湿。我真傻,只要两三分钟我就会溺死。虽然手臂受伤,但我用力将裂开的金属甩到旁边,锐蛇在手上像触手般摆动。我三度扳动开关,锐蛇化为致命的问号状,我赶紧朝着另一边手臂划去。
水已经灌到躯干,氧气越来越稀薄。我每吸入一口空气,眼前反而冒出更多金星。血从伤口往外渗,思绪渐渐模糊飘远。单纯憋气的话,我可以支撑很久,但刚才我过度换气,所以现在能吸到的大半是二氧化碳。我另一手好不容易也挣脱机甲,在幽暗光线下显得苍白怪异,还散出一团一团血雾。
要是我没有地狱掘进者的经验,铁定会死在这河底。然而,我切开了内外层机甲,凭着过人的敏捷保住性命。我被沉重的头盔压着,还没办法转头,无法用视觉判断身上哪里有伤,只能通过肌肤上的触觉与疼痛判断。我一寸一寸慢慢将装甲从身上剥除。但这也代表利刃正一寸一寸从身躯上划过,我的血跟着护甲一起混进河水。卸下外装甲后,我仿佛蜕壳的昆虫。然而,最困难的是下个阶段,拆下头盔。锐蛇必须小心翼翼从颈部切入,我屏住呼吸,往脖子挥剑。
小擦伤,但很靠近静脉。
最后的任务是卸除下半身的机甲。我已经可以坐起来,但只要一动就被破烂的金属甲壳刮伤。我用力抽出右腿,切开金属。尽管受了不少伤,不过还能在冰冷黑暗的河床上苟延残喘。没了面罩,我憋气时眼前已出现大块光点,可是还能看见散落在周边的人。我游向体积最大的一个,果然发现面罩底下是拉格纳闭紧眼睛的面孔。他的眼角挂着泪水,即使他的肺叶比一般人大,机甲内仍不可能存有太多氧气。拉格纳的怪力比我更有优势挪动身体,但无论他多强壮,也不可能扛着机甲在水底活动。
我之前从没想过他会流泪。他没有夸张地号哭,而是无声啜泣,态度非常平静。他睁开眼睛时,我看见了不一样的拉格纳,好像他灵魂的某一部分终于开始燃烧。拉格纳一定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决定接受命运,没想到面前却出现一个正在喷血、挂着破烂机甲的人,我想必很像疯子吧。但既然我可以挣脱机甲,自然就是他活下去的希望。我赶紧动手,不顾自己快炸开的肺,先帮他切开装甲。我得先救拉格纳,没有时间搜索塞弗罗,也不能浮上水面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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