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那五个字,贾王不禁语带嘲讽。
“你没有举发?”我狐疑地问。
“金种社会将叛乱分子看作癌细胞,我举报了他,自己根本无法全身而退,所以陷入两难。但他没有为难我,反想邀我入伙。几次沟通后,我也认同他的想法,于是变成现在这局面。”
塞弗罗退后几步,一时间无法接受。“但是……我们……我们像虫子一样被追着打,你也都看见了,却还是……跟那些粉种厮混,甚至与敌人串通。如果真是我们的一分子……”
贾王仰头,被揍之前的那股气势又回来了。“不然我该怎么处理才对,巴卡先生?你在谍报方面资历深厚,不如你给点建议?”
“与我们并肩作战啊。”
“拿什么作战?”他等着塞弗罗回应,但塞弗罗无言以对,“我个人和企业名下有一支三万人的维安部队,但兵力分散在水星到冥王星之间。更何况有大半都并非我的财产,只是签了合约的灰种,仅有少数是真正归我所有的黑曜种。我的确有武器,但有谁可跟圣痕者抗衡,你搞清楚没有?所以我想以柔克刚。而事实上你父亲也是这样主张,毕竟一旦正面冲突,就连金种的小家族都能彻底毁掉我。”
“你还有全太阳系最大的软件公司,”塞弗罗反驳,“手下很多黑客,也有弹药和军武工厂,可以给我们装备,或者为我们监控胡狼。你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我能直说吗?”
我皱眉。“时间不多了——”
贾王身子往后一靠,用鼻孔对着塞弗罗。“我待在阿瑞斯之子超过二十年,靠的是恒心和远见;而你带头还不到一年,看看目前是什么局面?巴卡先生,你可不是笔潜力股。”
“潜力……股?”
一个被铐在椅子上、嘴角还有血渍的人说出这番话,感觉极其突兀,然而,贾王那双眼睛的确能够服人。他不是俘虏,而是另一次元的泰坦、商业领域的主宰,确实能与费彻纳的雄才大略并驾齐驱,无论骨气或城府,都远超我预期。但我也不会轻易对他产生好感。这二十年来,他就靠谎言生存,什么都能演,说不定眼前就是一出大戏。
那张斗牛犬般的脸孔下到底藏了什么心思和动机?贾王究竟追求什么?
“我静观其变,想看看你有什么本领,”他对塞弗罗说,“我要看你能不能继承父亲。后来,金种对戴罗行刑——”贾王又瞥我一眼,还是充满疑惑,“至少看来是那样。之后呢,你像个小娃儿一样,挑起一场自己打不赢的战争。基础设施、物资后勤、领导统御,没有一方面做足准备,没头没脑就把戴罗的雕塑手术公之于世,连矿坑也能看得到,你以为那会有什么作用?掀起无产阶级革命?”他嗤之以鼻,“我还以为比起别人你更能理解何谓战争。你父亲有再多不是,至少也目光高远,能以理念打动我。换了儿子上来,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呢?种族清算、核弹对射、杀人放火,那么多都市遭红种暴动蹂躏,然后被金种的反击彻底毁灭。人类不再团结,就是一片混沌。巴卡先生,混沌是我绝对不会投资的项目,它对商业活动毫无帮助。而无助于商业的事,通常对全人类也没有好处。”
塞弗罗缓缓吞了一口口水,终于感受到对方话语的重量。“我也是不得已,”他听起来变得好渺小,“没有人愿意承担。”
“是吗?”贾王靠上前,话锋更加锐利,“不是你自己想那么做的吗?不是因为你觉得受伤,想要发泄吗?”
塞弗罗的眼神蒙眬,他的沉默仿佛利刃朝我划下。我很想为他辩护,但他一定要面对。
“你以为我没奋斗,其实我有,”贾王继续说,“上回你们逃走,最高统治者对阿德里乌斯的态度大变。”
“为什么?”我问。
“这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是个好机会,所以说服弗吉尼娅·欧·奥古斯都与最高统治者派代表前来和谈,希望转移火星大统领的位置,并将失势的胡狼终身监禁。我在其中并非能获益,我只是觉得让胡狼掌握火星太危险,他是我们长期目标最大的威胁。”
“问题是,一开始是你帮他站稳脚步。”我提醒。
贾王叹息。“我误判了,你也一样,我们都以为他父亲比较棘手。现在却得优先除掉他。”换言之,胡狼的两个盟友都背叛了他。
“你的计划被打乱了。”
“是。我倒也没有太遗憾,因为戴罗,你还活着,革命的火苗没有熄灭。费彻纳的理念、你妻子的梦想尚未随你幻灭。”
“到底为什么?”塞弗罗开口,“你从这场战争之中能得到什么好处?都已经是太阳系最有钱的人了,你完全没有反政府的理由。”
“的确,我既不反政府,也对法西斯、财阀统治或民主没兴趣。年轻人,不要被学校洗脑了,政府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它还时常制造问题。我奉行资本主义,相信人类可通过努力和才智获得进步,公平竞争可以促进演化。症结点出在金种社会拒绝前进,征伐成功以来,为了保护天堂般的生活,他们扼杀所有改变的可能,以神话包装自己,在海里放养怪兽当猎物,复制奥利匹斯山或幽暗密林;不过打造出能飞的盔甲,就以为真的成了神明。这些可笑的童话故事冻结了人类历史,阻碍创意、好奇心和社会阶层流动,不容任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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