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个手势,野马过去扯下金种的口塞。
“你是神吗?”赛菲讲话的语调与哥哥大相径庭,语气生硬冷漠,堪比严冬暴雪。
“凡人,你们等死吧。”对方回答,“再不放了我们,阿萨神族就要降下火雨焚烧这片土地。你们应该很明白才对。我们可以融化冰雪、毁灭世界。神的力量不是你们能想象的,身为圣痕者就是掌握千年……”
赛菲一斧毙了他。血溅到我脸上,但我不为所动。我将人带回来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何况本来就不能留他们活口。金种自己要塑造神话,就得面对神话终将走入黄昏[23]。野马走到我身边,意味她并不排斥眼前所见,但眼睛却直瞪着金种。她一定想起自己看过太多死亡,我们的责任是让每一条消逝的生命都不会白费。
我也默默为面前的金种哀悼。死到临头,他们却不畏首畏尾,挺直腰杆,一脸傲气。飘着黑烟的大厅离家很远,孩提时代骑马玩乐的庄园也在千万里外;济慈的诗、贝多芬的音乐、福尔默的发明都恍如隔世。一名中年女金种转头看着野马。“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吗?之前我是你父亲的部属,你小时候我们还见过。都是他那场铁雨害我沦落至此。”她瞪着我,开口念诵埃斯库罗斯[24]的诗。圣痕者时常以此作为战吼。
起身引领命运之舞!
扬起凡人怨恶之曲……
吾辈统治大地,掌控生死,
犯我者报应必至!
双手洁净无垢,
便无须惴栗怀忧。
金种一个个死在赛菲斧下,只剩方才发言的女性。她高高仰起头,嗓音清亮,直视我双眼,显然同样坚持自己理念。“牺牲、服从、繁荣——”赛菲的斧刃划过,阿斯嘉最后一个神明脑袋落地。女武神山锥的公主屹立在尸体面前,身上洒满鲜血,姿态恐怖苍老,但她实现了心中的正义。之后,她弯身持弯曲的短刀挖出女金种舌头。
野马在一旁看得很不自在。赛菲察觉到,嘴角上扬,走到母亲遗体旁,一手拿着摘下的王冠,另一手执起染血大斧,登上阶梯,坐进狮鹫胸廓骨之间,自行加冕。
“山锥的子女,收割者邀我们一同对抗伪神。女武神如何回应?”
赛菲的部属将插有蓝羽的斧头高举过头,口里呼喊黑曜种的死亡之歌。艾莉娅的旧部应和,歌声如滔天巨浪,拍打石头宫殿,我内心也涌起战鼓节奏,血液仿佛瞬间凝结。
“进击吧!女武神!洁尔妲、萨鲁尔、范尼、罗格米,骑着费迪尔、罗娜、波尔加前往血岸、荒沼、碎脊和巫径,告诉亲人,也告诉敌人:赛菲证实拉格纳派来的先知所言不假;阿斯嘉陷落,天神已死,古代盟约失效。去告诉他们——女武神将远赴战场!”
他们好斗的天性被激起,情绪慷慨激昂,足以撼动天地。我和野马交换一个眼神,两人有些忧心,不知释放这股力量最后会摧毁谁。
Ⅲ 荣 耀
人生说穿了不过就是争一口气。
那口气代表我们想怎样过活,
还有倒下前姿态漂不漂亮。
——卡努斯·欧·贝娄那
第三十五章 光
拉格纳死后七天,我和赛菲游历冰原各地,前往男性为主的裂脊部落、北方海岸的血族勇士,还有习惯穿戴山羊角监视巫径的女性部族。我们借助重力靴移动,将阿斯嘉沦陷的消息散播出去。
而场面相当……戏剧化。
赛菲带着二十名女武士率先接受我与赫莉蒂训练,学会操作重力靴和脉冲兵器。起初她们相当笨拙,甚至有人以两马赫的速度直接撞山。但后来三十人成功随新女王从天而降,左脸是静者赛菲的徽章,右脸画上收割者甩刀,部落见状自然愿意倾听。
许多部落酋长被我们带到阿斯嘉山上,亲身体验神明是在怎样的地方进食睡觉,也展示了金种的尸体。无论原本是否有些意识到自己被奴役,见到证据后大多愿意加入联盟,少数不肯面对现实,甚至出言谴责的则受子民唾弃。我们要打败的不只金种,也包括像艾莉娅那样的领导者;有两个遭推翻的酋长羞愤难当地跳崖自尽,还有一个女酋长选择在温室割腕。
有个部落的领袖是名身材矮小、疯疯癫癫的女人。她被我们带到山上的计算机中心,三名绿种人拿出影片,告知她族人正准备谋反。她从我们这里借到锐蛇,火速飞回家乡,两天后马上带着两万兵力投靠我。
渐渐,我也听到拉格纳的传说,他的故事在各部落传开。大家尊称他为“语者”,因为他道出真相。不只派回先知,更为同胞牺牲性命。同时我也出名了。拜访部落时,靠近山壁便见到有人以火焰画出甩刀,而且我也多出一个外号:晨星。南极的冬季是连绵数月的黑夜。若骑乘狮鹫或外出旅行,都仰赖晨星判断方向。它也是初春天明时自天空隐没的最后一颗星星。
将黑曜种凝聚起来的并非部落间血浓于水的关系,反倒是我的功绩。部落间征战了好几代,对赛菲或其他领袖都知之甚详,我却像从未有人踏足的雪地那样干净神秘,更能寄托心愿和梦想。野马形容我象征新生。黑曜种社会沉浸于古老传奇与祖先故事,活在过去无法自拔,一个崭新的形象反而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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