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弗罗敲敲玻璃。“起床了起床了,贝娄那少爷。”
卡西乌斯揉揉眼睛,坐起身后看见是我和塞弗罗,最后问的却是野马。“怎么回事?”
“要到月球了。”我说。
“不是火星?”卡西乌斯问,背后的安东尼娅在床上也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同样讶异。
“不是。”
“真的直接进攻月球?”卡西乌斯几乎是自言自语,“真是疯子,哪来足够的军力?连防护罩都过不去才对……”
“小甜心,轮不到你操心,”塞弗罗说,“那是我们的问题。但不久后这艘船就要被炸翻了,迟早会有人冲进来往你脑袋开一枪。我们家小戴罗呢,光想就难过,我最舍不得小戴罗难过啦。”卡西乌斯的表情好像觉得我们是神经病,“他听不懂。”
“你说厌倦了这场战争,是认真的?”我问。
“我是真的不懂……”
“他妈的,这明明很简单,卡西乌斯,”野马说,“只要回答就是不是而已。”
“是。”卡西乌斯还坐在床上,但安东尼娅已经站起来观察了,“我是累了,怎么不累?为了战争,我已经失去一切,所有人都只在乎自己。”
“所以?”我问塞弗罗。
“噢,够了,”他鼻子一哼,“我有这么容易满足吗?”
“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卡西乌斯问。
“谁有空陪你玩呀老兄。戴罗要放你走。”卡西乌斯睁大眼,“可是我得确定你不会回头又来砍我们,毕竟你这家伙满脑子就是什么鬼荣誉、血债血偿之类的,得听你发个誓我比较好睡。”
“我杀了你父亲……”
“你还是别提醒我比较好。”
“留在这里我们也保不了你,”我解释,“而我认为这世界还需要卡西乌斯·欧·贝娄那,可惜不是在这,也不会是最高统治者身旁。假如你愿意发誓,愿意以个人荣誉担保你放下这场战争不再参与,就能获得自由。”
安东尼娅在我们背后狂笑。“荒谬啊,卡西,他们在耍你,你给人家看扁了。”
“我没叫你张开那张烂嘴。”野马喝道。
卡西乌斯望着野马,思考刚才那番话。“你也同意?”
“是我提的,”她回答,“其实事态如此,并非你的错,卡西乌斯。之前我态度是很刻薄,这点要向你道歉。我明白,就你的立场当然想报复,无论是戴罗或我……”
“不,和你无关。从来就没算在你头上。”
野马愣了一下,继续说:“……但你应该也看清了复仇究竟带来什么结果,以及奥克塔维亚和我哥这两人的真面目。你唯一的错就是包庇自己的家族,但这罪不至死。”
“真想放我走?”他问。
“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野马回答,“所以没错,我想让你离开,再也别回来。”
“但……要上哪儿去?”他又问。
“只要不是这里,都好。”
卡西乌斯听见吞了口口水,依旧天人交战。他不仅仅要思考自己认知中的荣誉与责任是什么,也一边想象着没有野马存在的世界是什么模样。我能理解他的挣扎。即使得到自由,也将十分难受,失去爱的空虚就是最可怕的牢狱。不过最后,卡西乌斯舔舔嘴唇,不是对我,而是对她点点头。“以我父亲和朱利安的名义起誓,我不会再与你们任何人为敌。如果你们放我走,我离开后就不会再回来。”
“懦夫,”安东尼娅捶打玻璃,“恬不知耻的窝囊废——”
我用手肘轻轻撞一下塞弗罗。“还是要看你。”
他掐了掐小山羊胡。“啧,你们两个小浑蛋最好是别看走眼。”塞弗罗从口袋掏出磁卡,刷了门锁,“咚!”牢门开启。
“这层楼的副机库有宇宙飞船等候,”野马淡淡地说,“而且获准出航,你要走就立刻去。”
“说立刻就是马上,猪头。”塞弗罗附和。
“小心你被人从后面赏一颗子弹!”安东尼娅又叫道,“叛徒!”
卡西乌斯伸手试探牢门,仿佛担心门根本还是锁的,是我们故意欺骗他,要嘲笑他希望幻灭的可怜模样。他鼓起勇气板着面孔一推。门确实能开。于是卡西乌斯走到我们面前,伸出双手,作势要受铐。
“你自由啦,”塞弗罗用指节敲敲自己带来的橘色箱子,“但得先躲在这里面,出去的时候才不会被人看到。”
“嗯。”他停顿一下,回头朝我伸手。我握了,内心还是有股奇妙的情感。“就此别过,戴罗。”
“一路顺风,卡西乌斯。”
接着,他迟疑着要如何面对野马,两只手都颤动一下,似是希望能拥抱。然而野马只伸出一手,到最后还是态度冷淡。卡西乌斯看着那手,摇摇头不愿接受。“至少还有月球那段日子。”他感慨地说。
“再见,卡西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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