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卡西乌斯想说什么。我能从他注视提图斯的神情里看出来。那冰冷的视线让我想起矿坑蝮蛇跟踪猎物时的眼神。我的胸口一阵酸痛,但还是向卡西乌斯期望的方向引导着,鼓动他去噬咬。洛克把头转向我,他注意到了我和卡西乌斯之间略有异样的交流。
“他们会给提图斯安排另外一个人。”我说。
“另外一个人。”卡西乌斯点头。
朱利安。他这样想着,但没有说出来。我也没有。最好能让这个念头在他心中溃烂化脓。让我的朋友认为,他的弟弟是我们的敌人杀的。这是一个解决办法。
“血债,血偿,血偿……”洛克耳语般的声音融化在风中,向着西部辽阔的平原,向着火舌跳动的低低的地平线飞去。远处,群山静伏不动,冰冷而黑沉。山顶已经开始积雪。眼前的景象美得让人忘记呼吸,然而洛克的视线始终没有从我的脸上移开。
我发现提图斯的奴隶们并不得力,这让我有点高兴。这些倔强的新奴隶接受的灌输教育远远不如红种人。他们必须服从命令,否则有可能在毕业后被贴上蒙羞者的标签。于是他们刻意严格执行命令,既不少,也不多。这就是他们反抗的方式。他们按照命令,到指定的地点和指定的对象战斗,就算应该撤退也不停止。他们采集他展示给他们看的浆果,就算知道那是有毒的。堆石头的时候也一直堆到石堆倒塌。如果提图斯没有下达命令,就算敌人的要塞在他们眼皮底下大敞四开,他们也只会站在那里抠屁眼。
除了增加奴隶和毁坏刻瑞斯分院的庄稼之外,提图斯勇猛残暴的军队在其他方面都是一团糟。他的手下在浅坑和树后拉屎,为了让刻瑞斯分院的学生中毒,有时也在河里拉。一个女孩往河里拉完屎后掉进了水里,在自己的排泄物里折腾了半天。这是一场滑稽剧,但渐渐的,笑的只有刻瑞斯的学生了。他们安然坐在高墙后面,捕鱼,吃烤炉里烤出的面包,喝蜂房里产出的蜂蜜。
作为对他们的笑声的回应,提图斯把一个男奴隶拖到大门前。那个奴隶身材高大,长着一个长鼻子,面对女孩时总是带着恶作剧的微笑。他以为这只是一场游戏,直到提图斯割掉了他的一只耳朵。然后他像个小孩一样哭着喊起了妈妈。他永远都没法统领战舰了。
学监们,包括刻瑞斯分院的在内,并没有对这种残暴行为加以阻止。他们三三两两地在空中飘浮,观看,医疗机器人一边呼啸一边从奥林匹斯山飞下来,为伤口喷上麻药,或者对严重伤者的头部创伤进行治疗。
进入学院的第二十个早晨,提图斯的人试着用砍倒的树撞开大门。守城者撒下一篮子面包。围困者们为争夺食物大打出手,结果却发现面包里藏了锋利的刀片。惨叫声一直持续到下午。
不等天黑,提图斯的回应就来了。他带着五个新收服的奴隶——包括丢了耳朵的那个——来到离大门一英里的地方。他走在奴隶前面,手里拿着四根长棍。他把棍子分发给奴隶,但不包括他用套索从城垛上拖下来的那个。
他对着刻瑞斯城堡的大门深鞠一躬,摆了摆手,命令奴隶动手殴打女孩。那个女孩和提图斯一样高大健壮,别人很难对她产生怜悯——最开始的时候。
开头的几下,奴隶们打得很轻。然后提图斯提醒,如果他们不服从,他们的姓氏就将永远背负着耻辱。他们开始使劲了,每一下都对准了女孩长满金发的头。他们打了又打,打了又打,最后女孩叫不出声了,金发上染满鲜血。后来提图斯看得乏味了,抓着头发把那受伤的女孩拖回了营地。女孩的身体拖在地上,软绵绵的。
我们在高地上的藏身处看着这一切。卡西乌斯想飞奔到平原上去,莉娅和奎茵两个人才把他拉住。那女孩不会死的,我告诉他。这场杖刑只是在作戏。洛克狠狠往草地上唾了一口,伸手握住莉娅的手。他从她身上获得力量的样子非常奇异。
第二天早晨,我们发现提图斯的报复并没有在杖刑后结束。我们返回城堡之后,提图斯在深夜里潜了回去,把那女孩藏在了刻瑞斯城堡门外。她被捆绑着,嘴也被塞住,身上盖了厚厚的草。然后他让手下的一个女孩装成被殴打的奴隶,在夜里尖声大叫,说自己被强奸了,还有其他的暴行。
在草底下,那个被抓的刻瑞斯分院女孩也许觉得自己安全了。也许她觉得学监会来救她,觉得自己会回到父母身边,回去上骑术课,回到她的布娃娃和书本旁边。然而,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她被从刻瑞斯要塞冲出的骑手们践踏了。刻瑞斯的学生被假装的惨叫激怒,冲出要塞,想把她从提图斯的临时营地救出来。直到听到医疗机器人从身后降落的声音,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做了蠢事。医疗机器人把女孩破碎的身躯带回了奥林匹斯山。
女孩没有回来。学监们依然没有干涉。我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我很想家。莱科斯,当然,但我也想念与舞者、马提欧和哈莫妮一起平静生活过的地方。
现在没有新奴隶可抓了。刻瑞斯分院的人天黑后不再出门,城墙放哨点上也不再点火了。墙外的树已经被砍光,但长长的围墙之内还有庄稼和更多果树。面包依然源源不断地从烤炉里烤出来,河水也依然在他们的墙垛后面流淌。除了糟践他们的土地、偷走剩下的苹果之外,提图斯无计可施,而那些苹果大多数也藏了针和黄蜂的毒刺。提图斯输了。和所有打了败仗的暴君一样,他把火撒到了自己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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