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绝对不行,夫人,您不能在街上等着。”克里斯蒂安惊慌地说。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克里斯蒂安,你这是为了维护我的体面吗?
“这样很危险,”他凑近身子,低声说着,脸上浮现出略显厌恶的表情,“而且旁边还有那些人。”
“是啊,克里斯蒂安,”她的语气仿佛在揭示某个秘密,“他们只是人而已。好了,请回到店里去吧。你的下一位顾客和我同样重视与全巴黎最周到的鞋商共度的时光,如果我们留在店里等待车夫回来,她肯定会很不愉快的。”
克里斯蒂安知道,我母亲不是那种可以轻易说服的女人,而且她对下一个顾客的看法并没有错,于是他默默地鞠了一躬,和我们道别,然后返回店里,留下我们独自站在街上。周围的货摊已经撤走,朦胧的雾气笼罩着来往的行人。
我抓紧她的手。“妈妈?”
“不用担心,埃莉斯,”她说着,昂起下巴,“我们可以雇辆马车回凡尔赛去。”
“妈妈,我们不回在巴黎的家了吗?”
“不回了,”她思索着,咬了咬嘴唇,“我想我宁愿回凡尔赛去。”
她带着我沿街前行,神情紧张而又警惕,与我们的长裙和软帽显得很不搭调。她从手提袋里取出化妆盒,在一间店铺的窗边停下,对着玻璃检查自己的妆容。
我们走这段路的时候,她还不忘利用这个机会来教育我。“保持面无表情,埃莉斯。别把真实的感受表现出来,尤其是你的紧张。不要显出匆忙的样子。维持外表的冷静。保持镇定。”
此时人流稀疏起来。“广场上有出租马车,我们很快就能赶到那儿。不过首先,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听到之后,你不能做出任何反应,也不能回头。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妈妈。”
“很好。有人在跟踪我们。自从我们离开鞋店以后,他就一直跟在后面。是个戴着高顶礼帽,穿着披风的男人。”
“为什么?那个人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这个问题提得非常好,埃莉斯,这也正是我想要弄清的事。继续走吧。”
我们停下脚步,盯着另一间店铺的窗户。“我相信我们的尾巴已经消失了。”母亲思忖着说。
“那应该是好事呀。”八岁大的我天真地回答。
她的脸上浮现出了担忧。“不,我亲爱的,这不是好事。我宁愿他还跟在我们身后。现在我要思考他究竟去了哪里,而更可能的情况是,他已经绕到了我们前面,准备在广场前截住我们。他以为我们会走大路。所以我们要走另一条路,不让他的计划得逞。”
她拉起我的手,领着我离开大路,先是走上一条较为狭小的街道,然后转进一条长长的巷子,这里光线昏暗,只有挂在小巷两头的提灯作为照明。
我们走到一半的时候,有个身影走出了我们面前的浓雾。四散的雾气拍打着小巷两侧光滑的墙壁。于是我明白,母亲错了。
他脸庞瘦削,发色近乎纯白,穿着黑色长披风和高顶礼帽,露出衬衣的轮状皱领,看起来像是一位既喜爱时髦又穷困潦倒的医生。
他手里拿着一只医用手提包,此时放在地上,单手打开,目光始终不离我们。他从里面取出某个细长的弧形物件。
然后他笑了笑,将短刀拔出鞘来。刀身在昏暗中闪烁着不祥的光。
“靠近我,埃莉斯,”母亲低声说道,“不会有事的。”
我相信了她的话,因为我只是个八岁大的女孩,对母亲坚信不疑。而且我看过她面对那头狼的样子,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她。
即便如此,恐惧仍旧啃咬着我的内心。
“先生,您有什么事?”她平静地问。
他没有答话。
“好吧。那我们就原路返回吧。”母亲大声说着,拉起我的手,打算离开。
在小巷的入口处,有道影子闪烁了一下,第二个身影出现在提灯的橘色光芒中。从他手里那根杆子可以看出,他是位灯夫。尽管如此,母亲还是停下了脚步。
“先生,”她谨慎地对那位灯夫喊道,“能请您让这位纠缠我们的先生离开吗?”
灯夫一言不发,径直走向点燃的提灯所在之处,举起了他手里的长杆。妈妈开口道:“先生……”而我不禁好奇,为什么这人想要点燃一盏已经亮起的提灯,这时才注意到那根长杆的末端有个钩子——用来熄灭烛火的那种钩子。
“先生……”
小巷入口陷入了黑暗。我们听到他丢下长杆的声音,等到双眼适应了黑暗以后,我看到他把手伸进外套,取出了一样东西。又一把短刀。接着,他也向前迈出一步。
母亲转过头,看着那个医生。
“先生,您究竟有什么事?”她问那医生。
作为回答,那医生抬起了另一条手臂。我听到一声“咔嗒”,接着他的手腕处伸出了另一把利刃。
“刺客。”她说。那医生朝我们这边走来,脸上浮现出微笑。灯夫也靠得很近了——近到让我们能看清他紧抿的嘴唇和眯缝的双眼。母亲猛地回头,看到那医生将两把利刃贴在身侧。他还在笑。他在享受这一刻——至少是想给我们这种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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