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第纳尔,”囚犯为自己申诉,祈求众人的怜悯,“那是我在地上捡的,他却说得好像我在犯罪,好像我是强行从别人手中抢的一样。”
然而众人却没有给予他丝毫的怜悯。到处是让他血债血偿的喊声。此时此刻,围观的人已经彻底疯狂。
“今天拿别人一个第纳尔,”艾丁斥责道,“明天就会拿一匹马,后天就是一条人命。其实东西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确实拿了不属于你的东西。倘若我纵容了你的所作所为,那其他人肯定也会觉得他们也可以这么做。那事情何时又能到头?”
小偷看着艾丁走到自己面前,不等说完最后一句请求便被他手中的宝剑打断。那剑锋深埋进他的腹部,转眼已沾上他的鲜血。
现在轮到刺客了。时间所剩无几,阿泰尔必须尽快采取行动。他低下头,用肩膀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同时还要小心不会被人发现以至怀疑他有什么特别企图。如今他只想尽可能接近人群的前方。这时,马哈德·艾丁已经悠闲地走到刺客身旁。他一把扯住刺客的头发,拎起他的脑袋,好让大家看清他的脸。
“这个人到处传教散播恶毒的谎言,”他愤愤不平地吼道,“他的思想里只剩下谋杀。他像淬毒刀锋一样用毒药摧残我们的思想,让兄弟反目成仇,父子恶言相待。他比我们见过的任何一种敌人都要危险,他是一名刺客!”
听到他的话,众人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另一边,阿泰尔总算赶到台阶前。在他周围,人群沸腾了。亢奋异常的围观者尖叫着请求立即处死罪犯。
“杀了这个异教徒!”
“杀了他!”
“撕烂他的喉咙!”
艾丁继续揪着刺客的头,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话。“就算杀了我也不会让你更安全。我已经看到你眼中的恐惧,听到你喉咙的呻吟。你在害怕,你害怕是因为你知道我们要传达的信息无法被抹杀,因为你知道你永远无法阻挡我们。”
阿泰尔站在台阶下面,佯装出一副寻找好景致的模样。其他注意到他的人也纷纷跟着那样做起来。两名站在最前排的守卫原本看处刑看得入了神,但他们慢慢意识到眼前的情况。一个人喊上另一个,两人一起走下来责令市民向后退,可涌向台阶的人越来越多了。所有人都想尽可能离处刑台近一些,大家互相推挤,有些人甚至被挤下了台阶,其中还有一名气急败坏的守卫。趁着混乱,阿泰尔连忙爬到更高的地方,现在艾丁距离他只剩几步之遥。摄政王松开刺客的头发,转身向人群鼓吹这个人是如何的“亵渎神明”,如何“背信弃义”。
就在阿泰尔身后,骚乱还在继续,两名守卫显然已经不够用了。在他身前,艾丁已经教唆完众人,眼下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渴望看到最后一次处刑。摄政王回到犯人身边,挥动手中的宝剑。那锋利的刀刃早已被鲜血染红,现在正朝刺客发出致命一击。
忽然,像被某种特殊的第六感驱使一般,他停了下来,转头径直看向了阿泰尔。
一瞬间,整座广场仿佛消失一般,嘈杂的人群、守卫、被指控的囚犯还有地上的尸体全都不见了。艾丁和阿泰尔互相凝视着彼此,阿泰尔看得出,打从看见自己那一刻起,艾丁便已经知道他的死期将至。接着,阿泰尔一挑无名指,在袖剑弹出的同时一步上前,弯起手臂将利刃扎入艾丁体内。整个过程甚至不超过一眨眼的工夫。
人群顿时被哭喊声与哀号声淹没,完全不知道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艾丁的身体垮下来,抽搐个不停。鲜血不断从他颈部的伤口往外涌。阿泰尔用膝盖擎住他的身体,举起他的匕首。
“你的事业到此为止了。”他一面说,一面集中精神,准备予以最后一击。周围彻底陷入一片混乱。守卫们这才发现情况不对,试图从惊慌的人群中杀出一条回来的路。阿泰尔必须尽快完成任务,可他实在想知道艾丁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不!不!一切才刚刚开始。”艾丁开口道。
“告诉我,你在其中是什么地位?你打算像其他人一样为自己辩护,为你那些丑陋行径作出解释吗?”
“兄弟会渴望这座城市,而我渴望权利,这对彼此都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你残害无辜的机会。”阿泰尔说。他听到人们的奔跑声,想必众人正在逃离这座广场。
“不是完全无辜。反对声和钢铁一样伤人。他们违背了秩序。就这点而言,我倒是很赞成兄弟会的做法。”
“只因为信仰不同,你就要杀害他们?”
“当然不是……我杀他们是因为我有那个权利。因为那很有趣。你知道决定另一个人的命运是怎样一种滋味儿吗?你见过人群沸腾欢呼的样子吗?看到他们有多怕我了吗?我就像神一样!如果你拥有了这样的权力,你也会跟我做出一样的事情。这样的……权利。”
“从前的话,也许会吧。但现在我已经知道自命不凡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了。”
“什么下场?”
“来,我做给你看。”
他了结了艾丁,接着阖上了独裁者的双眼,又用羽毛蘸上艾丁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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