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别再这样了,”尽管极力放松语气,他依然难忍心中溢于言表的悲痛,“剩下这些羊皮稿里面有很多很多知识,祖先们把它们留下来是有意义的。”
朱贝尔停下来,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之情。“有什么意义?”他怒斥道。
“它们就像是灯塔,指引我们前进——将我们从无知的黑暗之中拯救出来。”学者恳求道。熊熊烈火在他身后燃烧起舞。更多学者搬书回来,然后将其全部丢进火中,有些学者朝朱贝尔和那名抗议者站的地方紧张地瞥了几眼。
“根本没有,”朱贝尔一步上前,将抗议者逼得不得不向后一退,“这些书上写的全是胡言乱语。它们只会毒害我们的心灵。只要这些书存在,你就永远别想看见世界真实的容貌。”
学者竭力试图和对方讲清道理,却仍旧无法遮掩内心的挫败。“你怎能将书卷指责为武器?它们是人类学习的桥梁。”
“向它们寻求答案与救赎,”朱贝尔又上前一步,抗议者只得再向后退,“只会让你更加依赖书本而非你自己。它们让你变得软弱而愚昧。你轻信书上的言辞,纸上的笔墨,你可曾想过写书的人是谁?或是他们为何而写?你没有,你只知道不假思索地接受他们的言论。如果他们的想法是错的怎么办?那太危险了。”
学者困惑了。仿佛有人在告诉他“黑”即是“白”,“黑夜”即是“白昼”。“你说得不对,”可他仍坚持道,“这些书为我们带来的是知识。我们需要它们。”
朱贝尔顿时沉了脸。“你还在眷恋之前那些书本?想为它们做事?”
“嗯,是的。当然。”
朱贝尔笑了。一个残酷的微笑。“那就陪它们一起吧。”
说着他将双手搭到学者胸前,接着猛地一推,狠狠地。一瞬间,学者踉跄着向后倒去,他的眼睛因惊恐而瞪得浑圆,双手死命挥动,像是希望借此脱离身后贪婪的火焰。可他依然被推进了火堆,开始在灼热的火床上痛苦翻滚。他尖叫、挣扎,可身上的长袍却已经被燎着。他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可身上的袖子却依然被烧落。接着,惨叫声停止了。升起的浓烟中夹杂了一股烤人肉的气味,令人不禁作呕。阿泰尔捂住鼻子。站在下面院子里的学者也纷纷掩住了口鼻。
朱贝尔走到他们身边:“不管是谁再敢和他说出一样的话,都会落得同样的下场。还有其他人想挑战我吗?”
无人作答。心生畏惧的众人全都默默地将目光转向捂鼻的手掌。“很好,”朱贝尔继续说道,“你们的任务很简单。进城将剩下的书本收集到一起,堆在街上。等大家做好之后我们会派人把书收走集中销毁。”
学者们走了,眼下院子里空无一人。镶嵌着亮丽大理石的地面被无情的火焰永远玷污了。朱贝尔绕着火堆来回踱着步子,不时驻足凝望片刻。偶尔还会紧张地看向周围,仿佛在仔细聆听。可即使他真觉得自己听到了些什么,也不过是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他的呼吸声罢了。看到下面自以为安全而放松的朱贝尔,阿泰尔忍不住笑了。看样子朱贝尔知道会有刺客来找自己,而且他自以为比来取自己性命的人聪明得多,于是城里街道上派了诱饵——由最信任的贴身护卫保护的诱饵,就为了让别人更加相信他的骗局。阿泰尔沿着屋顶悄悄走到焚书主使人正上方。朱贝尔大概觉得这里最安全吧,躲在伊斯兰大学里闭门不出就不会被人找到了。
可惜他错了。随后,他派走自己最后一个属下,将手上最后一本书扔进火堆。
“唰!”
朱贝尔抬起头,只见手持袖剑的刺客已经飞身扑向了他。太迟了,不等他动身逃跑,袖剑已经没入他的脖子。伴随着一声叹息,首席学者瘫倒在大理石地上。
他的眼皮因痛苦不停颤抖。“为……为什么要杀我?”
阿泰尔抬眼看了一下火中已经烧焦的尸体。皮肉已被烧光,只剩骨头裸露在外,那模样看起来就像在咧嘴大笑一般。“人类有权自由地选择自己的信仰。”说着刺客将袖剑从对方颈部抽出,鲜血顷刻流淌到大理石地上,“不论多不赞同他们的观点,我们无权因为他人的信念而去施以惩治。”
“然后呢?”垂死之人气喘吁吁地问。
“你们这些学者本该知晓这个道理。教育他人、教导他人弃恶从善。只有知识才能解放人的灵魂,而不是动用武力。”
朱贝尔呵呵笑了。“他们不会听的,他们的想法早已根深蒂固。你太天真了。这是病,刺客,要治这种病只有这一种疗法。”
“你错了,因此你必须安息。”
“难道我和你要救下的那些宝贵书本不一样吗?不是一种你不赞同的想法吗?可是你却如此决然地夺取了我的生命。”
“牺牲小我,实现大我。这是必须的。”
“难道不是那些古老的卷轴在激励十字军东征?同时又将正义的愤怒带给萨拉丁和他的百姓?他们的所见所闻威胁着彼此的安全,将死亡带进他们的生活。其实我和你一样,都在牺牲小我罢了,”他笑着说道,“不过现在那都无所谓了。你已经做完了,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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