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也看见了伊迪丝,她抽泣着,试图把我拉向正门的方向,但游戏室的门半掩着,而且我听见里面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里面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我父亲。“父亲需要我。”我说着,一边试着从母亲身边挣脱,她明白我打算要做什么,拉着我更紧了,直到我强行抽回了手,我用的力气太大,让母亲一下摔倒在地板上。
在那奇怪的一刻,我发觉自己在为该扶母亲站起来还是该道歉感到左右为难,看到她倒在地板上——因为我才倒在地板上——让我惊骇无比。但随后我听见游戏室里传来一声大喊,这一声已经足以让我放下母亲,冲进游戏室门里。
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书架里的隔间已经打开了,我能看见装着我那把剑的盒子就在里面。除此以外,房间里和往常一样,就像上次训练课结束时那样,盖好的台球桌被挪到一边,为我腾出训练的空间:今天早些时候父亲还在这里教导我,训斥我。
而现在,父亲却跪倒在这里,奄奄一息。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已经把手中的剑深深地刺入父亲的胸膛,长剑没至剑柄,剑刃从他背后穿出,鲜血从长剑滴落在木质地板上。不远处站着那个尖耳朵的男人,他脸上有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他们两人合力才打败了父亲,但也仅此而已。
我猛地扑向凶手,他吃了一惊,来不及从父亲胸口拔出他的剑。相反,他跨步让开,避开了我的剑锋,他松手放开剑的同时,父亲也倒在了地板上。
我像个傻子一样继续追击着那个杀手,却忘了要防守自己的侧翼,接下来,我从眼角的余光里突然看到了动静,因为那个尖耳朵的男人向前跳了过来。我不确定他究竟是故意,还是攻击时错失了良机,他并没有用剑刃攻击我,而是用剑柄的圆头击中了我,霎时间,我眼前变得一片漆黑:我的头撞到了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那是台球桌的桌腿,我倒在地板上,头昏眼花,四肢摊开,正对着父亲。他侧卧在地,剑柄依然插在胸口上。他眼中只剩下一点生命的火花了,他的眼皮翻动起来,仿佛在调整焦点,想要看清我的样子。那一刻,我们这两个受伤的人就这样面对面地躺着。他的嘴唇微微蠕动。透过心中痛苦与悲伤的乌云,我看见父亲向我伸出了手。
“父亲——”我说道。紧接着下一刻,那个凶手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他毫不迟疑地弯腰从父亲身上拔出了剑。父亲剧烈抽搐起来,最后一阵痛苦的痉挛让他弓起了身子,同时他张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死了。
我感到一只靴子踢在我身侧,将我踢翻了过来,我抬眼看着凶手的眼睛,现在他将成为杀死我的凶手,他得意地笑着,双手扬起他的剑,准备将它刺进我的身体。
如果说,不久前内心中哀求我逃跑的声音让我感到羞愧的话,那么,此刻内心的镇定则让我感到骄傲:因为我有尊严地面对了死亡,我知道自己已经为家庭尽了全力,很快我就要和父亲团聚了,我将带着感激之情面对死亡。
但当然,事情并没有变成这样,否则就是鬼魂在写这些文字了。那时某件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一把剑的剑尖,它出现在凶手两腿之间,剑尖转瞬间陡然拔起,从腹股沟割开了他的躯干。我后来意识到,从这个方向发动攻击的用意与野蛮残暴关系不大,更多是为了将凶手从我身前逼走,又不会将他推向前方。但这一招确实非常凶狠,他惨声尖叫,身体被割裂时鲜血四溅,他的内脏从切口落到地板上,随后倒地的是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
站在他身后的是伯奇先生。“你没事吧,海瑟姆?”他问道。
“是的,先生。”我喘息着答道。
“干得不错,”他说着,随后举剑截住了那个尖耳朵的男人,那人已经手持闪着寒光的利刃朝他攻了过来。
我挣扎着跪了起来,然后拿起一把落在地上的剑站起身,准备去帮助伯奇先生,他已经把尖耳朵的男人逼到了游戏室门口,突然间这个袭击者看到了什么东西——门后面某种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接着他跳到了另一边。下一刻,伯奇先生向后一跃,他伸出一只手阻止我挺身向前,同时那个尖耳朵的男人再次出现在门口。只是这次他手里多了个人质。一开始我害怕那是母亲,但那是珍妮。
“退后。”尖耳朵咆哮道。珍妮在轻声抽泣,当利刃压上她的咽喉时,她瞪大了眼睛。
我能承认在那一刻,与保护珍妮相比,我更在意的是为父亲的死复仇吗?
“待在那儿!”尖耳朵的男人重复道,他拉着珍妮退后。她睡袍的褶边绊住了她的脚踝,她的脚跟在地板上拖行着。突然,另一个戴面具的人加入了他们,他正挥舞着一直燃烧的火把。现在门廊里几乎全是烟雾。我能看见房子的另一处正冒出火焰,大火舔舐着通往会客厅的门。拿着火把的男人将它扔向帷帘,火焰点燃了帘布,我们周围开始燃烧起来,而伯奇先生和我都无力阻止。
我用余光看到了我的母亲,感谢上帝她安然无恙,但珍妮这边就截然不同了。当她被拖向宅邸正门时,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和伯奇先生,仿佛我们是她的最后希望。带火把的袭击者与他的同伙会合,他拉开大门,朝一辆马车冲了过去,我能看见那辆车正停在外面的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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