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一思索,随即意识到他是对的。麻烦在于,我生命的头十年是在父母和女佣的呵护照料下度过的。虽然我知道安妮女王广场就在附近,近到甚至可以步行走过去,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那么你是打算回去看看吗?”他问道。
我耸了耸肩,但事实上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是的,我曾想象自己站在旧居残破的梁架里。在游戏室里。我想象自己找回了……
“你的剑?”
我点点头。
“到房子里面恐怕太危险了。那么,你想到那边去转转吗?至少你可以去看一眼。进来吧,外面就跟灰狗的鼻子一样冷。”
我没有理由拒绝他的提议,尤其是当他从马车里拿出一顶帽子和一件披肩的时候。
不一会儿,我们就在老宅那里停下了马车,老房子看起来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不,它比我所想象得要糟糕得多。仿佛有一只天神般巨大的拳头从上方砸中了它,巨拳击碎了屋顶和下方的楼板,在房子里凿出了一个巨大的破洞。残破的老宅已经不太像是一座房子了。
透过破碎的窗户,我们可以直接望进门厅里,再向上——穿过破碎的楼板,直到三段阶梯之上的走廊,全都被烟灰熏成了黑色。我看见一些还能辨认的家具,都已经被烧得焦黑,墙上歪斜地挂着烧焦的画像。
“我很遗憾——但进去实在太危险了,海瑟姆少爷。”伯奇先生说。
过了一会儿,他带我回到马车里,他用手杖轻轻敲了两下车顶,然后我们便启程离开了。
“不过,”伯奇先生说,“我昨天自作主张找回了你的剑。”然后他伸手从自己的座位下面拿出了那个盒子。盒子上同样沾满了烟尘,等他把盒子放在腿上打开盖子,我看见那把剑就在里面,和父亲把它交给我那天一样闪闪发光。
他扣上盒子,把它放在我们俩之间的座位上,此刻我能说出口的只有:“谢谢你,伯奇先生。”
“这是把很漂亮的剑,海瑟姆。我相信你会好好珍惜它。”
“我会的,先生。”
“那么,我想知道,它什么时候才能初尝鲜血呢?”
“我不知道,先生。”
车里沉默下来。伯奇先生把他的手杖紧紧扣在双膝之间。
“袭击发生那晚,你杀了一个人。”他说着,扭头望向窗外。我们路过的房屋悬浮在烟尘与冰冷空气混杂的雾霾中,都只是依稀可见。现在仍然很早。街道上十分安静。“那是什么感觉,海瑟姆?”
“我是在保护母亲。”我说。
“那是你唯一可能的选择,海瑟姆。”他点了点头,“而且你做得对。千万不要有别的想法,一刻都不要想。就算这是唯一的选择,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杀人并不是一件小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如此。对你父亲来说不是。对于我也不是。尤其对你这样年轻的男孩子来说,更不是小事。”
“我并不为自己所做的事觉得悲伤。我只是就那样做了。”
“那后来你有想过这件事吗?”
“不,先生。我想的只有父亲,还有母亲。”
“还有珍妮……”伯奇先生说。
“哦。是的,先生。”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等他再次开口时,他的嗓音变得平淡又严肃。“我们得找到她,海瑟姆。”他说。
我默不作声。
“我打算动身去欧洲,我们相信她被抓到欧洲去了。”
“你怎么知道她在欧洲,先生?”
“海瑟姆,我是一个很有影响力的重要组织的成员。它是一种俱乐部,或者说社团。组织成员的众多优势之一,就是我们处处都有耳目。”
“这个组织叫什么名字,先生?”我问道。
“圣殿骑士团,海瑟姆少爷。我是个圣殿骑士。”
“一个骑士?”我说,同时目光敏锐地看着他。
他短笑一声。“大概不完全是你想象的那种骑士,海瑟姆,我们不是什么中世纪的老古董,但我们的理想并未改变。就像几个世纪以前,我们的先辈打算在圣地散播和平一样,我们就是维护这个时代和平与秩序的无形力量。”他在窗边挥了挥手,街道上现在变得忙碌了一些。“这一切,海瑟姆,都需要组织和纪律,而组织和纪律需要一个可以追随的榜样。圣殿骑士团就是这个榜样。”
我点了点头。“那你们在哪儿碰面?你们都做些什么?你有盔甲吗?”
“以后,海瑟姆。以后我会告诉你更多的。”
“那么,父亲也是你们的成员吗?他也是骑士吗?”我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训练我是为了让我成为骑士吗?”
“不,海瑟姆少爷,他并不是,而且据我所知,恐怕他训练你剑术只是为了……好吧,事实上你母亲还活着就证明你上的那些课是有价值的。我和你父亲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建立在我的成员身份上的。我可以十分荣幸地说,他雇用我是因为我在财产管理方面的能力,而不是出于某些秘密的关系。不过,他知道我是个圣殿骑士。毕竟,圣殿骑士团有钱有势,有时候,这对我们的生意很有帮助。你父亲或许不是我们的成员,但他足够精明,看得出这些关系的价值:像是一句友好的话、传递一些有用的信息、”——他深呼了一口气——“而其中之一,就是关于安妮女王广场那场攻击的警告。当然,我告诉他了。我问过他为什么他会被人盯上,但他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也许,在这一点上他并不诚实。我们为此产生了冲突,海瑟姆。我和他大吵了一架,但现在我只希望当时我的态度能更坚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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