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一连数周过去,都不再有人提及珍妮或迪格维德,这个间隔慢慢扩大到数月。我们介入到其他圣殿事务中。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仿佛将整个欧洲撕咬着吞进它的血盆大口,圣殿利益需要我们维护。我的“天分”,即杀戮手段日渐展露,雷金纳德迅速洞见到它的好处。第一个被断送的——当然了,不是我手上的第一条人命,更应该说是第一个被我暗杀的对象——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利物浦商人。第二个是位奥地利亲王。
两年前,解决完那个商人后,我回到伦敦,只见安妮女王广场的建筑修缮还未完工,而母亲……母亲那天太过疲倦,无法和我见面,之后一天仍是如此。“她累得连我的信也回不了吗?”我问戴维夫人,她连连道歉,眼神躲闪。随后我一路骑行到赫里福德郡,希望找出迪格维德家人的下落,最后徒劳而返。我们家中出的这个叛徒貌似人间蒸发了——应该说,蒸发到了现在。
不过这些日子来,我胸中复仇的烈焰已不如从前猛烈,或许仅仅是我长大了;抑或出于雷金纳德的教导,懂得了如何自控、支配自己的情绪。
只不过,纵使火光幽暗,它依旧在我体内烧灼,不曾熄灭。
三
旅店老板娘刚才来过,她瞄了瞄楼下,赶紧把门关上。我外出期间有个信使造访,她告诉我,然后将函件交给我,同时抛出挑逗的媚眼;要不是心里想着别的事情,我可能就跃跃欲试了。
我什么也没做,送她出了房间,坐下来解读密函。上面写让我一办完阿尔特亚的任务就立即动身上路,直接启程去布拉格,雷金纳德将在契里特纳街圣殿总部的地下室和我碰面。他有急事要与我商谈。
在这期间,我拿到了想要的奶酪。今晚就是那叛变者的死期。
1747年6月11日
一
事情办完了。我指的是刺杀。算不上一帆风顺,可至少干净利落:他已死,而我从头到尾没被发现;于是,我纵容自己在任务完成的满足感中沉浸了一会儿。
目标名叫胡安·维多米尔,他的职责本该是维护我们在阿尔特亚镇的利益。骑士团对他趁机划地为王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重点在于,据我们掌握的消息,他采取了温和手段来治理港口和市场,昨天白天的情形有力证明了,至少表面上,他享有不错的民意支持,尽管随身带兵也昭示着异己终究存在。
那么,他是否太温和了呢?雷金纳德经过调查,最终发现维多米尔彻底背弃了圣殿骑士信奉的理念,严重程度已然构成叛变。骑士团绝不姑息叛徒。我被派往阿尔特亚,暗中观察了他。而昨晚,我拿上奶酪,从旅店门口走出,沿着鹅卵石街道向他的府邸进发。
“什么事?”开门的守卫说。
“我带了奶酪,”我说。
“从我这儿都闻到了,”他回道。
“希望能说通维多米尔先生,让我在集市做奶酪生意。”
他鼻子皱得更紧。“维多米尔先生做买卖是为了吸引顾客来市场,不是把他们熏跑。”
“说不定那些味蕾更精细的人士不这么认为呢,先生?”
卫兵眯起眼睛。“你的口音……你从哪儿来?”
质疑我的西班牙国民身份,他是头一个。
“老家在热那亚共和国,”我笑吟吟地说,“奶酪可是我们那里最上等的出口商品之一。”
“就你这些,比巴雷拉家的奶酪还差太远。”
我笑容不减,“我有信心能比得过。我充分相信维多米尔先生也会这么认为。”
他面带狐疑,但还是让到一边,准许我踏进宽敞的门厅。夜晚的温度不低,室内却有股凉意,几乎透着寒气。厅里只放了一桌两椅,桌上摊着纸牌。我朝那儿瞥一眼,满意地发现是种双人牌戏,说明没别的卫兵潜藏在角落。
之前那名守卫示意我把包好的奶酪放到牌桌上,我照办了。他对我搜身时,第二名卫兵靠后站定,一手搭剑柄,看同伴从上到下拍打我的衣服、翻查我的肩包。包里除了几枚硬币和我的日记,再无他物。我没有佩刀剑。
“身上没兵器,”搜我身的卫兵说,另一个卫兵点点头。他又指我的奶酪。
“你想要维多米尔先生试吃这个,没错吧?”
我热烈点头。
“要不我先尝尝?”第一个卫兵边说话,边密切注视我的一举一动。
“我还想全部留给维多米尔先生呢,”我谄媚地笑道。
卫兵冷哼一声。“你带的分量绰绰有余了。不然,你先尝。”
我声辩:“可我还想留给——”
他的手握上了剑柄。“快吃。”他坚决道。
我让步了。“当然,先生,”说着我打开一份包装,挖了一大口咽下去。他又示意我吃另一块,我依言行事,一脸享受超凡美味的表情。“既然都打开了,”我递上包装说,“你们不妨也尝尝吧。”
卫兵俩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终于微露笑意,走到过道尽头的厚重木门,敲了敲进去了。片刻之后他们再次现身,唤我上前,去维多米尔的卧室。
房间内光线昏暗,一股浓重的香水味。绸幔从低垂的房顶挂下,随着我们步入轻柔地拂动。维多米尔背对我们坐着,身披睡袍,一头黑色长发散开,正借书桌上的烛光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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