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俯身看着他,又抬起那双睁得大大的惊恐万分的黑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刚刚你所做的完全征服我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从现在起直到永远。”我说。
她没有听见我说的话,由于紧张,她双眼瞪得很大,以至于露出了蓝色的瞳孔下面的眼白。她手上握着枪,快步退到门前,手向后摸索着,然后转动了门把,拉开门,一溜烟儿地出了门。
门关上了。
她就那样没戴帽子,没穿开襟外套就走了。
她只拿了那把枪,保险栓还是扣上的,这样她的枪就不会走火了。
任凭窗外热风呼啸,屋里已然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我听到他在地板上无力地喘息着,脸色发青。我走到他身后,搜他身上有没有带其他的枪,但是没找到。我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副在商店里买的手铐,将他的双手拉到身前,咔嚓一声铐住了他的手腕,如果他不拼命挣扎,这副手铐还是能稳稳地铐住他的。
尽管痛苦难耐,他依然目露凶光,似乎想要把我送进坟墓。
他依旧侧着左边身子躺在地板中央,这个光头小喽啰,面部扭曲而又形容枯槁,嘴巴向两侧悲戚地张开,露出镶着廉价银质材料的牙齿。他的嘴巴看起来就像个黑洞,伴着微弱的呼吸,气流一进一出,呛了几下又停了,又呛了几声,疲软无力。
我走进更衣室,打开橱柜里面的抽屉,她的帽子和夹克还躺在我的T恤上。我把她的东西放到抽屉后面,用我的T恤盖住,再把T恤理理顺。接着我走进厨房,倒了一杯纯威士忌,来了一口猛的,然后呆呆立着听着热浪向窗户咆哮。楼下车库的门砰砰作响,有条被绝缘体包裹着的电源线剧烈地晃动着,一次又一次地重重打在大楼的墙壁上,声音就像有人在鞭打一张地毯。
酒精在我身体里起了反应。我回到客厅,推开了一扇窗户。
虽然躺在地上这个家伙没有闻出她留下的檀木香味,但是其他人可能会觉察到。
我又合上了窗户,擦了擦手掌,拿起电话打给警察总署。
哥白尼克还在那里,话筒里传来了他那自作聪明的声音:
“嗯?是马洛吗?别告诉我,我敢打赌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抓到凶手了吗?”
“马洛,我们不能说抱歉见鬼什么的。你知道的。”
“好吧,我才不在乎他是谁,你直接过来,把他从我公寓的地板上拖走吧。”
“我的上帝啊!”接着他的声音安静下来,压低声音继续说:“现在等一等,等等。”关门的声音远远地从电话那头传来,他又说话了:“快说。”他温声细语地说。
“被我铐着呢,交给你了,我不得已踢了他的要害,但是他会没事的,他来我这儿是想杀人灭口。”我说。
又是一阵停顿,接着他用抹了蜜一般的声音甜甜地说:“现在听着,伙计,你现在跟谁在一起?”
“其他人?没有其他人,就我自己。”
“那就保持原样,伙计,别大肆宣扬,懂吗?”
“难道你觉得我想让附近的乞丐们都来我这参观吗?”
“放松点儿,伙计,淡定。就安安稳稳地坐着,我马上就到,什么都别碰,懂我的意思吗?”
“嗯。”为了给他省时间,我把地址和房间号又告诉了他一遍。
我可以想见他那张瘦巴巴的脸上一定神采飞扬,我从椅子下面拾起那把口径22毫米的手枪,就那样拿着枪坐等他来。直到我听到门外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接着门上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我才站起身来。
哥白尼克独自一人前来,他快步堵到了门口,脸上泛着不自然的微笑,把我推进了屋,随后关上门。他背对着门站着,一只手藏在左侧的外套里。他体格宽大,瘦骨嶙峋,目光呆滞而又残忍。
他的目光渐渐下移,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那家伙的脖子微微抽搐着,眼珠遽然移动着——那是一双病人的眼睛。
“确定就是这家伙?”哥白尼克的嗓子很粗哑。
“确定。伊巴拉在哪?”
“哦,他在忙。”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也不抬一下,“那是你的手铐?”
“是的。”
“钥匙给我。”
我把钥匙扔给他,他灵活地单膝跪在凶手的身边,从他的手腕上摘下我的手铐扔到一边,随即从屁股后边取下他的手铐,把那家伙的双手扭到身后,咔嚓一声铐上了。
“行了,你这个浑蛋。”歹徒毫无生气地说。
哥白尼克咧嘴笑着,捏紧拳头,朝着他的嘴就是狠狠的一拳,他的脖子急剧后仰,几乎快断了,鲜血从嘴角下边淌了出来。
“拿块毛巾过来。”哥白尼克命令道。
我找了一块擦手巾递给他,他恶狠狠地把毛巾塞到凶手的嘴里,站起身来,抬起骨节突出的双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金发。
“好了,说来听听。”
我把整件事说了一遍,完全跳过了那女孩儿的部分,听起来有点可笑。哥白尼克看着我,一声不吭。他搓了他皱巴巴的鼻翼,接着拿出梳子,像早些时候在酒吧里那样,梳了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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