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前面的窗户都拉上了窗帘,窗后传来各种声音:说话声,笑声和一名黑人女孩高歌的号叫声。街的两边停着许多车。
一个穿着深色衣服、戴着金色眼镜、高高瘦瘦的黑人打开了门。他身后是另一扇关着的门。他站在两扇门之间的黑暗空间里。
皮特·安格里斯说:“你是雷诺吗?”
那个高大的黑人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我来找鲁夫留在这的那女孩,那个白人姑娘。”
那个高大的黑人站在那好一会儿,一动不动,看着皮特·安格里斯的头,最后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散漫、喑哑,听起来像是从其他地方发出的声音。
“进来,关上门。”
皮特·安格里斯走进屋子,关上身后的门。高大的黑人打开了里面那扇厚实沉重的门,门一打开,一片歌舞升平,灯红酒绿,一束紫色的光格外吸人眼球。皮特走过那扇里门,来到一道玄关前。
紫光是从客厅一扇宽阔的拱门射出的,客厅装着繁重的天鹅绒窗帘,摆放着坐卧两用的长沙发和深凹椅子,角落有一个玻璃吧台,吧台后站着一个穿白色套的黑人。四对情侣喝着酒在房间闲荡,客厅里还可以看到迷人的黑人男子,个个身量苗条,梳着油光发亮的头发。还有裸露着手臂,穿着透明丝袜,修过眉毛的女孩。柔和的紫光让一切变得如梦如幻。
雷诺越过皮特·安格里斯的肩膀看着这些人,眼神放空,眼皮沉沉垂下,疲惫地说道:“你说的是哪个女孩?”
站在拱门远处的几个黑人一语不发,定睛凝视。酒保弯腰将手放在吧台下。
皮特·安格里斯慢慢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这或许能帮上忙?”
雷诺拿过那张纸来看,然后疲倦地把手伸到夹克里,拿出另一张相同颜色的纸,把两张纸拼在一起。他仰着头,看着天花板。
“谁派你来的?”
“特里莫。”
“我不喜欢那个人,”高个子黑人说,“他竟写上我的名字,我不喜欢这样。这样做太不明智了,就这点不好,不过我想我会帮你看看。”
他转过身走上一条又长又直的楼梯,皮特·安格里斯跟着他。一个年轻的黑人在客厅窃笑起来。
雷诺突然停下来,转身走下台阶,穿过拱门,走到窃笑的人跟前。
“这是公事,”他疲惫地说:“白人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听懂没有?”
那个窃笑的男孩说:“雷诺,我知道了。”说完举起一个水汽迷蒙的高脚杯。
雷诺再次上楼,还一边自言自语。楼上大厅很多门紧紧闭着,烈焰色的壁灯发出微弱的粉红色光。走到大厅尽头,雷诺拿出一把钥匙,将门打开。
他站在门边简洁地说:“带她走,我这里不要这种白种人。”
皮特·安格里斯从黑人身边过去,走进卧室。卧室远远的角落放着一盏亮着的橘色落地灯,旁边放着一张饰有荷叶边的艳丽的床,窗户紧闭,空气很闷,令人作呕。
图肯·韦尔躺在床上,对着墙静静地抽泣。
皮特·安格里斯走到床边,轻抚她,图肯转过身,蜷在那里,突然猛地转过头看向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半张着,就要尖叫出来。
“嘿,”他平稳地,声音很温柔,“我到处找你呢。”
女孩盯着他,脸上所有的恐惧慢慢烟消云散。
《新闻报》摄影师左手高举着镁光灯支架,身体俯在相机上方。
“维多力先生,好,来一张微笑的。”他说,“再来一张忧伤的,让他们无法呼吸。”
维多力拿走椅子,侧过脸,朝戴着红帽子的女孩笑了笑,然后又转过脸对着相机,笑容依旧不变。
闪光灯和快门咔咔作响。
“维多力先生,不错,但我以前看你拍得更好。”
“最近我一直很紧张。”维多力温和地说。
“谁说不是呢,往脸上泼酸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摄影师说。
那个戴红帽子的女孩吃吃地笑着,接着咳嗽了几声,她用长手套捂住嘴,长手套的背面钩编着红色丝线。
摄影师是一位年级较大的男子,穿着闪亮的蓝色哔叽,眼神悲伤。他收拾好东西,摇了摇一头银发的脑袋,将他的帽子整得笔挺。
“是啊,往脸上泼酸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他说,“好吧,维多力先生,我叫员工明早来见你。”
“非常乐意,”维多力疲惫地说道,“让他们到了在大厅给我打个电话。对了,你喝上一杯再走吧。”
“那我不是疯了嘛,”摄影师说,“我不喝酒。”
他将相机包扛在肩上,迈着沉重的步子踱出房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穿白外套的小日本,他放摄影师出去后人又不见了。
“向脸上泼酸,”戴红帽子的那个女孩说,“哈哈哈!如果一个好女孩会这么说,那真是残忍啊。我可以喝一杯吗?”
“没人拦着你。”维多力咆哮道。
“亲爱的,也没人敢拦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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