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我手指从扳机丢开之后,立即就看准了那位抱枪走火的越军士兵,从枝头一跃而下。他刚好是平躺倒地,我重重的一跃之下,双脚蹲踏上了他的肚皮。
肚皮很软,差点让我没稳住身体。双膝一个曲跪,缓冲了跃下的力量。
这一下,估计那敌兵的胸腔肋骨都被我踏断了。这名倒霉的越军士兵受到成年男子飞跃而下的重压,只见他颈椎一收,头颅猛抬,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睁到了最大,那样子,就像是眼珠子都快被我踏出来了。我一个低扫鞭腿,将他手里的步枪踢掉。
树上的其他人也早已做好了战斗准备,见我跃下,便齐刷刷的从树上跳下。
接着,我顶着刚才的怒火,再没半点犹豫。食指在扳机上又是一压,利落的往三个士兵头上灌注了“通往黄泉路的子弹”。
“掩护!”我听到黄班长吼了一句。
接着,他和旗娃就倚靠在树边,压着蹲姿向四散而开的越军射击。连邓鸿超也摸出了他的五四手枪,做着准备射击的手势。
刘思革几乎是从树上摔下来的,他已经快要到达崩溃的边缘,估计没有力气再跑路了。人刚摔下,我和王军英合力将他抬起,准备再次撤离。
这时,树林里分散的越军已经意识到了我们的反击,枪声与吼叫声四起,他们也开始用威力更大的步枪子弹向我们还击了。子弹贴着耳朵劈劈啪啪的穿林打叶而过,我和王军英一人扛起一只刘思革的胳膊,弯着腰,随意挑了一个方向冲了出去。
“这边!”我向掩护的黄班长他们吼了一句。
树林的草叶很密集,视野根本看不远,只能稀稀散散的见着几个越军士兵的身影。凭我设想,他们应该会以刚才的横散队形回包过来,我们再不赶快冲出包围圈的话,恐怕就要被包饺子!
王军英隔着刘思革的头和我对视一眼,朝着那个没人影儿、没声响的方向,我俩配合好双腿的速度,平稳而冲。事实上,这不是在比赛“两人三脚”的绑腿游戏,两人抬着一个刘思革,在枪林弹雨的迫使下,只能死了命般的跑,才能跑出速度。
所以两人的速度没稳多久,就又撒腿猛冲了。
当时的情况是,前面是我和王军英拖着刘思革这个伤员,而黄班长他们三个,就在后面为我们掩护,不时打枪,拖扰追兵们的速度。
旗娃的骂声在身后响个不停,子弹在树林里来回飞舞,枪声惊得鸟儿们飞远了山头。这时候,一切都只能看运气,子弹的正面交会,没有任何技巧可以躲避。
子弹一会儿飞过头顶,一会儿越过两肩,我根本没时间去害怕。当然,害怕也没用。我只能奋力动腿,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脚下的路况上。上坡下坎,摸树拐弯,有那么一阵,耳边的枪响仿似全部消失,尽剩那口鼻的喘息。
事后想来,那场令人后怕的紧急撤离,恐怕真是有老天在保佑。我这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知道是得到了哪路神仙的庇护,才能躲过了那密集的子弹,然后活到今天,向大家述说我的遭遇。
如若要排除神力,真要讲个原因出来的话,那应该是纷林繁树的越南丛林救了我们的命——如果没有这些天然屏障替我们隐蔽身影,六个人哪里能跑得过追兵的子弹呢!
老天把的确是把运气留到了我们这一边,直到六个人最后停下,队伍里头除了刘思革,都还是好好的。没人挂花。
在树林里究竟跑了多久,跑了多远,我实在是回忆不清楚。我只记得,六个人在树林里左拐右拐,上攀下跳,我们跑过了溪水,越过了沼泽,踩碎了果实,踢坏了竹笋。方向在这个时候已经不重要了,任务路线更没有人去顾及,在跑路逃命面前,它们都不足一提。
追兵们的子弹虽然一直没能触到咱们,但一直跟在后面,穷追猛打。在他们眼里,我们或许就是六只困兽。困兽虽难以驯服,但总有跑不动的那一分钟。
就在我的体能达到极限,心肺快要爆裂的时候,忽觉眼前的地势向上一陡,接着身边那夹身的枝草前方,出现泛白的光亮。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
我还未来得及调整好脚步,就见夹身的枝草断然消失、脚下的路骤然截断——前面是一坑万丈深渊!
王军英和我同时反应回来,我俩一个急停,往后睡倒倾去,这才回稳住了三个人的惯性,要不然,三个人就要一齐冲跌下悬崖。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这是陶渊明在那篇著名的《桃花源记》中,对宽窄多变的洞穴进行的描写。
枝草密,叶夹身。前踏数十步,断头悬崖——这是那一坑猛然出现的万丈深渊,给我带来的直观印象。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天坑
如若我们将视角拉远,斜拉上天空,再俯看回来,便会是一幅绝佳的画面:
被敌人穷追猛打的两名士兵,肩上扛着受伤的战友,由密林之中拨叶而出。没料想到的是,穿叶踏步中,迎面而来的是一口绝崖险壑。三双脚一个急刹,三具身躯一个睡倾,这才稳停在悬崖边,好不惊险!
脚跟下的几坨碎石混着泥块,即刻滚下了崖头,落进底下的深渊之中。睡倾之中,我赶紧喘回一口气,扯着嗓子往后吼了一句:“停,都停!路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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