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伸手摸索他的手机,手机每振动一次就在地板上滑得更远一点。夜色渐渐淡去,这间他不熟悉的新公寓的模样显露出来。他爬下床铺去够嗡嗡作响的手机时,被汗水浸湿的床单沾在他身上和他一起下了床。
“沃尔夫。”他答道,为自己至少摸到了墙上的电灯开关而松了口气。
“我是西蒙斯。”
灯咔嗒一下亮了,沃尔夫重重地叹了口气,微弱的黄色灯光提醒了他他身在何处。这是间小卧室,地板上放着一张磨损的双层床垫,天花板上装着一个孤零零的灯泡。这个能唤起幽闭恐惧症的小盒子里闷热无比,因为房东始终没能向前任房客讨回窗户钥匙。一般情况下,伦敦不至于热成这样,但是沃尔夫正好赶上了这股极不寻常的、已经持续了将近两个星期的热浪。
“别那么开心。”西蒙斯说。
“现在几点?”沃尔夫打着呵欠问道。
“差十分四点。”
“我这个周末不需要离开?”
“不需要。我要你和我一起去一个犯罪现场。”
“你办公桌旁边吗?”沃尔夫半开玩笑地说,他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的上司离开办公室了。
“真幽默。他们让我出去就为了这事儿。”
“那可太糟了,是吧?”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然后西蒙斯说:“相当糟。你有笔吗?”
沃尔夫在门口成堆的盒子里翻找着,找到了一支圆珠笔,在手背上画了几下。
“好了,说吧。”
他瞥见有束灯光从厨房柜子上一扫而过。
“108室……”西蒙斯说。
沃尔夫走进简陋的小厨房,眼前一花,一道蓝光闪过小窗。
“……圣三一塔——”
“希巴德路,肯特镇?”沃尔夫插了一句,一边仔细看着下面的几十辆警车、新闻记者和对面街区被疏散出来的公寓楼居民。
“你怎么会知道?”
“我是警探。”
“好吧,你到时还会成为我们的头号嫌疑犯。快过来吧。”
“好的。我只是想……”沃尔夫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意识到西蒙斯已经挂了电话。
在那两道闪光之间,他注意到了持续不断的来自洗衣机的橘色亮光,这才想起他在上床之前把工作服放进去洗了。他环视了一下排列在墙边的几十个一模一样的纸板箱:
“胡扯。”
五分钟后,沃尔夫挤进他那幢公寓大楼外面拥挤的人群中。他向一名警察晃了一下他的证件,原本打算径直穿过警戒线,不料那名年轻警察一把夺过他的证件仔细检查起来,一边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他穿着一条沙滩短裤和一件胸前印着“93邦乔维:坚持信念之旅”的褪色的T恤衫。
“莱顿-福克斯警官?”那名警察疑惑地问道。
沃尔夫听到自己有些做作的姓氏时愣了一下:“福克斯警官,是的。”
“就是那个法庭屠夫福克斯?”
“应该是威廉……我可以进去吗?”沃尔夫做了个进入公寓大楼的手势。
那名年轻警察把沃尔夫的证件还给他,然后拉起警戒线让他弯腰进入。
“需要我带你上去吗?”他问。
沃尔夫低头看了看自己花里胡哨的短裤、裸露的膝盖和工作鞋。
“知道吗?我觉得自己干得相当不错。”那人露齿一笑。
“五楼,”他告诉沃尔夫,“自己上去小心点儿,里面的人不怎么好惹。”
沃尔夫又一次重重地叹了口气,穿过漂白粉气息浓烈的门厅,走进电梯。三楼和六楼的按钮不见了,其余那些按钮上沾着干掉的棕色液体。他可以肯定那玩意儿要么是便便,要么是铁锈或可口可乐,他用自己T恤衫底部里奇·桑博拉4的脸去按按钮。
他已经数百次踏进同样的电梯了:无缝的金属盒子,由地方议会拨款安装;里面没有地板,没有镜子,没有凸出来的灯或固定装置。没有任何可以让那些底层人群偷窃或毁坏的设施,于是他们就在四壁上涂满了下流话。沃尔夫刚注意到约翰尼·拉特克利夫既是个“双性恋”又是个“同性恋”,电梯就已经到了五楼,门打开了。
有十来个人散布在安静的过道里。大部分人看上去有点惊讶,不以为然地看着沃尔夫,只有一个邋里邋遢、佩戴法医徽章的人赞许地点了点头,在沃尔夫走过时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当沃尔夫靠近走廊尽头那扇门时,那股微弱但熟悉的气味变得越来越浓。毫无疑问,这是死亡的气味。在这种环境中工作的人很快就会适应这种由发馊的毛发、大便、小便和腐败肌体的气味混合而成的独特气味。
沃尔夫听到室内有跑动的脚步声,于是后退了一步。一个年轻女人从敞开的门口冲出来,猛地双膝着地,在他面前呕吐起来。他出于礼貌等待了片刻,这才请她挪一步让他过去,这时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没等埃米莉·巴克斯特警探冲进过道,他就本能地又后退了一步。
“沃尔夫!我看见你猫在外头啦。”她大叫着冲进安静的过道,“说真的,很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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