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十二小时里,她的电话六次被转接到他的语音信箱,她宁愿挂断电话也不愿留下一条语意含混的信息。她努力把心思放回工作上。伊利亚今天还等着她对升职一事的回复,对此她甚至连考虑答案的过程都放弃了,天真地想象着正确答案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奇迹般地冒出来。
杰弗里像往常一样六点起床,安德烈娅有意避免在早餐时间谈起那个老话题。他必定也像她一样讨厌这个话题,再说他对此也是一筹莫展。他在祝她好运之后就去洗澡了,这一举动不过是让她知道他并没有忘记她的麻烦,然后他就上楼去了。
安德烈娅六点二十分从家里出发,开始准备播报又一轮“死亡倒计时”新闻。她一走进新闻编辑部,就对沃尔夫没有回复她的原因一清二楚了。她发现自己的邮箱里塞满了邮件和照片,它们来自那些想用新闻线索换取经济报酬的人,每个人都说自己看到了沃尔夫与艾什莉·洛克伦。那些看着就不靠谱的线索里散乱的地点让她想起几年前曾报道过的雪豹逃跑事件:有在两个不同的服务站的,有在格拉斯哥机场的,有坐在卡车后面的——还有一张是几分钟前在迪拜拍摄的一个模糊身影。
安德烈娅拿不定主意,于是她给巴克斯特发了条短信,询问对方一切是否安好,然后提前走进化妆室,以避开伊利亚。她不需要他再来提醒自己还有个重大决定要做。
她还有十小时来做决定。
巴克斯特仍然坐在厨房桌前,她听到埃德蒙兹那边有了动静。她飞快地把那把格洛克22手枪(这是她从证据袋里拿出来的)放回袋里。她不想让自己和洛克伦一家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很轻松地就从自己的调查证据袋里拿出了手枪。然后只花了一刻钟就翻遍了抽屉和其他证据袋,找到了一把点40 S&W子弹装满弹匣。
埃德蒙兹脚步蹒跚、眼神迷离地走进厨房,当他看到水槽里那一堆没洗的碗碟时不禁抱怨起来。显然洛克伦一家从来没自己洗过碗,而且也不打算学着去洗。
“早上好。”他打了个哈欠。
他拖着脚步走向茶壶。
“谢谢你为我们提供的食宿。”巴克斯特说。
埃德蒙兹还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弄不清她到底是真心还是讽刺。
“凶手来找她了,就像沃尔夫说的。”巴克斯特对他说。
埃德蒙兹停下泡咖啡的动作,在桌旁坐下。
“让他跑了,”巴克斯特看着他满怀希望的样子,说,“看守洛克伦家的那个孩子脑袋挨了一记,不过他没什么事。”
巴克斯特沉默了片刻,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说。
“听着,我不会为昨天的事责备你,也不怪你认为沃尔夫有犯罪嫌疑。考虑到你发现的证据,你不这样做就不是个警察了。”
“技术科的人说,在发现拼布娃娃的第二天,沃尔夫就在谷歌上搜了马德琳·艾尔斯。”埃德蒙兹说,但巴克斯特仍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不如我了解他。沃尔夫是个有准则的人——或许是我认识的人里最有道德感的,即使有时候他会做出一些不合法或可怕的事情。”
“这不矛盾吗?”埃德蒙兹尽量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都知道,合法的事和正确的事并不总是符合我们的期待。沃尔夫从来没做过……”
巴克斯特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埃德蒙兹从工作袋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她警觉地问。
她似乎不想打开来看。
“我今天下午去了趟海边,圣安妮医院。”
巴克斯特的表情阴沉下来。显然她认为他做得太过分了。
“你是怎么想到要去……”
“我找到了一些东西,”埃德蒙兹提高了声音,“在沃尔夫的房间里。”
巴克斯特非常愤怒,一把抓过文件夹打开来。第一张照片是一个刷了白漆的小房间,大部分家具都移位了。她不耐烦地抬头看了看埃德蒙兹。“继续。”他催促道。
第二张照片像是床后墙上的污迹。
“有点意思。”巴克斯特边说边把那张照片放到其他照片的后面,然后瞟了一眼第三张也是最后一张照片。她沉默地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好几分钟,然后扭过脸避开埃德蒙兹的视线,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
那张放在她膝盖上的照片里有她熟悉的名字,那些名字深深地刻进了粗糙的墙面,他们都是沃尔夫认为应该对小女孩的死亡负责的人。那些黑色的字母像是被烟熏过,焦黑的字体永久地留在了古老建筑物的肌理中。
“我很抱歉。”埃德蒙兹轻声说。
巴克斯特摇摇头,把文件夹丢回桌上。
“你错了。他讨厌回到那里!他不可能……他……”
她知道她在对自己撒谎。她觉得她之前所了解的一切似乎都错了,毕竟,如果她幼稚到完全相信沃尔夫,那她还能靠别的什么幻觉活下去?这个她不肯辜负、试图效仿并希望一起生活的男人,竟是埃德蒙兹曾警告过的魔鬼。
她似乎听到了加兰死亡时的尖叫,闻到了市长的尸体残余的焦味,她想起自己在没有旁人的时候拥抱了钱伯斯并祝他假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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