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里此时已有些飘飘然,脸色绯红,他也举起酒杯说:“我们都是一个阵营里的战友,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一琼,你少喝点,你的脸红得像大苹果,我多喝点,谁叫我是老大哥呢!”说着,他一仰而尽。
夏一琼说:“瓦西里同志,你已经喝了三大杯了,虽然人生有酒须当醉,你也要量力而行呀……”
“我们,我们,中国有句古诗,叫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说着,瓦西里用浑厚的男中音唱起了《国际歌》: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旁边的顾客听到他的歌声,有的人拍手鼓掌,有的吹出口哨。
夏一琼笑道:“瓦西里同志,这不是在攻打冬宫,这是在北京的莫斯科餐厅。”
瓦西里笑了笑,吐了一下舌头,停止了歌唱。
“你的嗓音洪亮,铿锵有力。”夏一琼称赞道。
“在莫斯科时,我是工人文化宫业余合唱团的歌手。”
“你是布尔什维克吧?”夏一琼停住叉子,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他摇摇头,“一琼,你是不是听我唱《国际歌》,就认为我是布尔什维克?我就是我,一个航母科学家,你知道航母吗?”
“当然知道,就是海上霸主,军舰之王,可以停泊和起飞飞机。”
瓦西里无奈地摊开双手,“可是你们中国没有,苏联有,美国也有,连英国、法国都有。”
“我们中国迟早会有的,共产党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
“可是这是科学!你们中国也没有原子弹,美国有,苏联也有。1945年,日本人至死不投降,还在抵抗。我们消灭了他们在中国东北的精锐部队关东军,美国人逼近了日本本土,最后美国人在广岛、长崎投了两颗原子弹,死了几十万人,日本天皇才下诏投降。”瓦西里满脸通红,额头上渗出汗珠。
夏一琼掏出手绢,递给他,“瓦西里同志,擦擦汗吧,一会儿出去该着凉了。”
瓦西里显然受到感动,“谢谢你,一琼,你真会体贴人。你真是个好姑娘,长得又这么漂亮。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夏一琼与他双目对视。
“你有男朋友吗?”他的心在跳,双肩微微颤抖。
她摇摇头,“没有,我现在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你不觉得寂寞吗?”
“寂寞也是一种状态,一种境界。”夏一琼若有所思地说。
“你呢?”
“我……”瓦西里一时语塞,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秘密?”
“不,我有一个妻子,可是我并不爱她……”
“那你为什么跟她结婚?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
瓦西里低下头,像一个小孩子似的搓弄着袖角。
“我那时年轻,看人不准,只看到她的容貌,又加上生理上的需要;没想到结婚后,她的脾气如此暴躁,也不知道是谁的原因,我们一直没有孩子。我这次报名来中国援建,也想躲避她,这是一个重要原因……”
夏一琼看到他现出一副痛苦和无奈的神情,于是岔开话题。
“适应这里的生活吗?”
瓦西里从兜里摸出烟斗,点燃了,徐徐地说:“刚开始不太适应,这里人的表情有些呆板和冷漠,气候干燥,语言又不通,可是慢慢就适应了。我喜欢吃中国菜,中国菜丰富多彩,而且很有味道,我特别喜欢吃北京全聚德的烤鸭和东来顺的涮羊肉。”
夏一琼笑道:“哪天我请你吃全聚德的烤鸭。北京的烤鸭有两种,一种是开炉烤鸭,一种是焖炉烤鸭,全聚德的烤鸭是开炉的,便宜坊的烤鸭是焖炉的。”
瓦西里咂巴咂巴嘴,“一琼,我到王府井大街的东来顺饭庄吃过涮羊肉,大铜锅,烧,(p55)再配上中国的酱豆腐、韭菜花、芝麻酱、真是妙极了!”
夏一琼望着他如痴如醉的样子,笑道:“东来顺的许多羊肉片都来自锡林郭勒大草原的小绵羊,这种羊肉非常鲜嫩,当然好吃。”
瓦西里看到杯盘狼藉,问夏一琼:“一琼,你还想吃什么?”
夏一琼眉毛一扬,“我已经饱了,谢谢你的晚餐。”
瓦西里把烟斗放在桌上,羡慕地说:“一琼,你真是美丽,就像中国宋代的小瓷瓶,精致古雅。我发现许多男士经过这里时,都多看你几眼,他们就像是在欣赏一件珍贵的工艺品。”
夏一琼掏出手绢,抹了抹嘴角,“瓦西里同志,你不要老夸奖我,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发现有许多女士经过你面前时,总是多看你几眼,你真是太英俊了!”
“我,我老了,用你们中国的俗话说,朽木不可雕也!”
夏一琼不禁笑出声来,“你刚四十多岁就称自己为朽木,言之过谦吧。”
瓦西里紧皱眉头,耷拉下眼皮,做出一副衰老俏皮的模样,说:“我是圣诞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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