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运河_[日]有栖川有栖【完结】(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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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到自己房间,将背包置于地板,把自己摔向床上,让弹簧垫发出轧轧声响,同时双手枕在脑后,茫然望向贴着灰色壁纸的天花板,心想:这真的是很漫长的一天呢!

  大麻的药效差不多已经淡去,几乎完全恢复正常,这应该称为「回归」吧?在印度的廉价旅馆体验到的恐慌与呕吐仿佛作梦般,这是一次非常愉快的体验,他甚至有不久的将来再尝试一次的念头。

  但是,虽然借助大麻的力量让意识稍微改变,却不像是歌颂麻药者所崇尚的「以此为契机让博爱精神萌芽」或是「略为提高对地球环境问题的关心」。如果只是在醉意之间的解脱,那与久能嘲讽的酒精多大差别,或者这是因为自己的体验尚在初步的阶段?不知道!想确定应该只能靠多次的反复尝试吧?

  睡意袭来。他躺着脱掉外衣,抛向椅背。他想起口袋里有遥介送的伴手礼。如果在日本,演艺人员只要携带十公克左右的大麻立刻会爆出重大新闻,然而自己今夜不只是充分享受了大麻的快感,还当作伴手带回自己房间。此刻,恭司确切地体认到自己正置身于遥远的异国天空下。

  受到睡魔的抚爱,恭司眼前浮现那天逃亡似地离开无法适应的巴黎、跳上开往阿姆斯特丹的列车的情景。那天,巴黎飘着湿答答的雾雨,列车窗外流逝的蒙马特山丘美丽得令人憎恨。在印度或土耳其,不懂当地语言并不会很痛苦,可是巴黎却不同,不只瘪脚的英语会遭到漠视,只会几个单字拼凑起来的法语更是倍受嘲弄,令他实在无法忍受,也因此深刻体会到种族的歧视。另外,他与当地邂逅的几位日本侨胞也合不来。直到最近,他才能够冷静分析那段日子,当时已经离开日本四个月了,也是流浪生活的疲累达到极限的时期。

  当时会想到「去阿姆斯特丹看看吧」并无特别的理由,原因之一只是听说荷兰或瑞典能以英语轻松沟通。如果想靠着一口破英语流浪,渡过多佛海峡前往以英语为母语的英国就可以了,之所以没这么做,应该纯粹只是种奇妙的坚持。也许,当时也认为要慢慢治愈在巴黎受到的创伤,像伦敦那样的大都市会比较麻烦吧!

  从巴黎经布鲁塞尔到阿姆斯特丹,搭乘特快车约莫五个半小时,类似东京至大阪的距离。

  那是一段不安的旅程。

  只是在欧洲各地漫游却遭受挫折的不甘与气闷令他的心情益发沉重。或许正因为如此,他只记得沿途见到的安特卫普(译注:Antwerp,比利时第二大都市)以异样的景色映入眼帘。这个昔日的世界第一大港有着牢固石造建筑所构成的古老街道,一瞬间,他将这个庄严穆肃的街景错觉为巨大墓碑的森林,他以为眼花了,揉着自己的眼睛。

  列车驶进车站的巨大屋顶下时,他受到更强烈的冲击。好几道阳光从圆形屋顶的钢架缝隙间如箭矢般照射下来,仿佛进入了科幻电影的拍摄现场,是几近恐怖的非现实景象,或许是受到阳光偶然演出的特殊效果所迷惑吧!然而,当他自滑进月台的列车车窗望向出口方向时,又再度被所见景象的气势压倒。

  位于布鲁塞尔与阿姆斯特丹间的安特卫普只不过是所谓的中途车站,可是却像终点站般,列车车头驶进了出入口的齐头式构造,出入口左右与上方的装饰无比庄严,让人以为进入了中世纪的教堂。

  ——不应该会有这样的车站。

  ——像这样的地方不是车站。

  ——这一定是梦!

  他呆然若失。

  不久,列车逆转行进方向,驶向阿姆斯特丹。再次进入安特卫普时,又见到了相同景物,恍若录影带倒转般,列车再度行驶在墓碑之间。

  ——我一定是在作梦!

  他再一次这样想着。

  后来调查才知道,安特卫普庄严壮丽的中央车站是花费跨越十九世纪末至本世纪初的十年岁月才落成,并被指定为比利时的重要文化财产,自己因为没预期到这点而对当时之遭遇瞠目结舌的反应并不算夸张。但是,会近似战栗地全身冒起鸡皮疙瘩,应该是因为当时处于不安定的精神状态吧!不、不,当时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太好,脸颊与额头发烫,因此,应该说是微微发烧下所见到的幻象吧!

  虽然从那之后就未曾再拜访过安特卫普,不过,下次如果再见到,大概也不会特别兴奋了吧!

  喉咙很渴。

  可是,既然都躺下来了,再爬起来倒水也很麻烦。

  还是就这样静静躺着吧!

  因为应该很快就会睡着了。

  抵达阿姆斯特丹中央车站是傍晚时分。曾听说东京车站是模仿这里的新歌德式红砖建筑,所以他便站在车站前回头仰望,却发现半点也不像。由于是很率直的印象,因此后来每当见到似是新婚夫妻的日本人抬头望着中央车站,喜孜孜地说「你看,很像吧」、「真的很像呢」时,他都忍不住想对他们大吼「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看清楚!根本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只凭名称与地点寻找青年旅馆时费了相当大的功夫。他一抵达便在开始亮起红灯、有著名橱窗女郎的红灯区一带迷了路,一边拒绝兜售麻药的男人与伸手要钱的流浪汉,一边在这里徘徊了一个小时之久。最后终于找到那间旅馆,虽然没有事先预约,不过对方表示还有空房间,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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