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试着叫了一声:“陈伯,陈……”
“唉——”
黑暗中传来的一声叹息非常之长,是那种上了年纪的女人才独有的、带着愁怅、清淡、苍凉,寂寥的幽幽轻叹。
我的全身顿时绷紧、寒毛根根直立,一下子产生了自己正身处山腹里幽深洞穴之中一样的错觉!
女声轻轻地传来:“你很紧张,很害怕?”
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很干。
那个声音继续问:“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黑暗中,我在拼命摇头。
但连这都被发现了:“那你为什么不叫妈、叫啊!”
我反问:“您……真是我的妈妈?”
“做妈又没好处,别人凭什么要来冒充。”
“……”
略略停顿一下,我又问:“那这些年你去了哪里?还有,陈伯呢?”
一说到陈伯,蛇妈马上烦燥地叫道:“别提他!”
哦,好吧!我坚持着再问:“那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我在啊!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旁边,看你一天天的长大。”
我不禁一呆,想说:“不是陈伯每天陪着我么!”
但终于忍住没讲出来。
蛇妈又问:“你恨我吗?”
我努力想了一下,嘟囔了一句:“不恨,也不想。”
“为什么?”
我老老实实地答道:“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你在哪里啊!”
“啊……”
蛇妈痛苦地叫出声,但只叫了半声,她立刻伸手捂住了嘴。
但我知道,她一定在我看不见的某处悄悄流泪。
我说:“你不要哭!”
“……嗯,妈妈不哭,一家人终于团聚了,高兴!”
“是呀,挺不容易的;怎么不把灯打开?”
蛇妈沉默了一会,才说:“因为被温养中的魂体是不能被光照到的。”
“那刚才不是有点亮香油灯的吗?”
“……”
蛇妈好一阵没有说话。
我就开始自言自语:“嗯,白素贞当年无意中误饮下雄黄酒,许仙一看到她的原形竟被活活吓死;白素贞不得不上天盗取灵芝草,但这样不仅危险、而且一来一去的确很麻烦……另外,我虽然没能生成一条蛇的形态,但遗传不是还有变异的说法么?我能接受。”
“呃、其实我想说的是,他……你别介意听我说完,我是说,你占着陈伯的身体,女声从他喉结凸出的地方经过、再从长满胡须的嘴里发出来,这的确很别扭、甚至有点……恶心!但不管怎么说,你回来了!或者说,你愿意从此留下,我是真的很满足很开心……”
话到最后,我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语速和情绪,越说越匆忙,只想一吐为快!
蛇妈听了破啼为笑。
她的心情听起来好多了,欣慰地说:“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懂事、体贴!”
“嗨,我都快二十五,早就成年了!”真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不是因为年龄,这个和性格有关;你看江庆生,都成了老家伙,又哪里让人省心了?”
咳……这个么,我一个做儿子的,对评价老子这种事,哪敢有发言权!
这时蛇妈又来一句:“幸好你的性格从我。”
呃……呵呵~
我只能陪笑加敷洐。
只听蛇妈又说:“你刚才这些话我都收下了,说得很好、很暖人!不过你还是想多了,事情真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复杂。”
“哦、是么!”我漫不经心地回答。
蛇妈却又看出了我藏在心中的不服气。
她说:“也罢,你上前两步,证明给你看。”
我听话地照她的话做:一步、两步,站住。
听见哗啦哗啦的水响。
我感觉得到一只手在黑暗中慢慢探过来。
我一动不动,但就在这手将要触碰到脸颊的一瞬间,我还是下意识把头一偏、让开了。
蛇妈的动作明显一滞。
她问:“怎么了,你还是不愿意?”
“不,我只是还有点不习惯而已。”
“哦……”
蛇妈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伤感、一丝失落。
我咬咬牙,索性一闭眼说:“我现在准备好了,你开始吧!”
蛇妈轻笑一声,她的手指肚轻轻贴向我的脸庞。
嗯,带着我所熟悉的冥酒的味道,看来蛇妈的确还在接受温养。
她的手掌有点凉,但却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阴寒,反而让我有一种能带来轻爽的愉悦。
蛇妈问:“怎么样、没骗你吧?”
我闭着双眼一边感受那股清凉,一边说:“是,真的挺不错。”
“嗯,你再摸摸我的手。”
我就试着触碰了一下,很细腻很柔软的皮肤,这真是一双女人的手,错不了!
蛇妈把手缩回到酒水中去。
她又说:“所以说你想多了。妈妈正泡在冥酒中温养,赤身露体的,即便是儿子也不方便看;现在明白为什么关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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