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葵又不是平庸的人,你只是还没找到自己要走的路罢了。”
露申在水中听着她们的对话,心情越发沉重。
她想起了小葵昨晚对自己说的话,“很多事情与其诉诸空言,还不如直接付诸行动”。恐怕,葵对自己亦期待甚高,只是一时没有找到毕生的志业。像她这样勤勉而聪慧的人,怎样的事都可以做到吧。相比之下自己果然一无是处,每次和葵接触都只会加深自卑与自我厌恶。
“我要回去了。”
露申在水中起身,两臂交叉挡在胸前。她走到岸边,踏上木屐,用放在沐盆里的布擦拭身体,又将被撕裂的亵衣叠好放入沐盆,小心地将布盖在上面,再到辛夷木下,推开葵,取走未干的襜褕,穿好,最后转身回到水边,拾起沐盆,向谷口走去。
江离没有阻拦她,却对葵使了个眼色。葵会意,微微颔首,也走向谷口。
“会舞,我们濯发吧。”江离适时地把望着两人背影的钟会舞拖到水边。
另一方面,赌气离开的露申注意到葵跟在自己身后,更觉郁结,就加快了脚步。但葵的体力究竟更胜一筹,很快就赶上了。
“不要跟着我!”
露申将这句话重复了几遍,葵都未理会。
结果,露申的烦闷再度累积成愤怒,她褰起衣裾,迈开步子跑了起来。葵本来穿得就轻便,且两手空空,追上露申自然毫不费力气。两名少女保持着各自的沉默,自西而东,向着正在上升的一轮白日跑去。
将要经过存放乐器的那间仓库时,露申已体力不支,步子慢了下来,呼气也浑浊了许多。况且此时的她未着亵衣,忍着羞耻感与不适,又要注意不让沐盆里的梳、篦落到外面,不知不觉间,葵已跑到了她前面。
既然如此……
露申停下了脚步。
既然如此,让她自己跑远吧,我只想与坏心眼的小葵拉开距离罢了——露申这样想着,就看到前方的葵也停下了脚步,继而听到了她的惊叫声。
“露申——露申——”
葵连呼着伙伴的名字。露申还未见过小葵如此失态。
“那里——那里——”
葵伸手指着前方的草丛,藉此告诉终于来到她身边的露申自己为何如此惊恐。
露申看到了血迹。
鲜血洒在仓库门前的草地上。新生的嫩草沾染了点点猩红。
两人又将视线转向那间坐北朝南的仓库——那两扇紧闭着的门。葵小心地绕过那摊血迹,屏着呼吸,推开一扇房门。门颤颤巍巍地向黑暗中退去。日光因而射入房内,先是将葵的影子投在地面,继而也照在了死者的身上。
葵看清了在黑暗中的死者,那是在昨夜的筵席上还载笑载言的观姱。
二
借着由房门投入室内的光,葵查看了观姱的尸体。
尸体平躺着,脸部有一半隐藏在房间深处的阴影里,两脚距离房门则不过二尺。一道刀伤横在其颈部,割得很深,应该是致命伤。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色衣襟。地面上并没有多少血迹,恐怕杀人现场并不在室内,而是在门外的草丛那边。
啊——立在葵身后的露申惊叫了一声,连退数步。
“去叫你的父亲过来。”
“但他昨天说,今早要和白先生一起入山……”
“你若能找到他的话,请务必叫他过来。或者,先让你的堂兄来帮忙吧,如果他还在谷口的话。这件事还是尽快让你的父亲知道为好。”
露申应允,转身向谷口跑去。
葵也走到门外,她不愿独自面对死者。正在这时,有脚步声从溪水那边传来,那是听到露申的惊叫声而赶来的观江离与钟会舞。
待两人来到房门前,葵说道:“江离姐和我进来一下,会舞妹妹还是留在外面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
会舞问道。
“你的母亲可能遭遇了不测。”
葵竭力用镇静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怎么会……”
“算了,你们一起进来吧。”
就这样,江离与会舞跟在葵身后,走进仓库。
“妈妈……为什么……”
钟会舞跌坐在地,失神地哭号着。
旋即,门外传来了新的足音,葵窥向门外,见到钟展诗和观若英自谷口跑来。展诗冲入仓库,抱住无法承受悲痛的妹妹,视线则集中在已故的母亲身上。若英却没有进入房门,甚至没有穿过那片血染的草地,而是立在距离房门三四丈远、临近对面山体的地方。恐怕她也自知无法承受这样的场面。
“为什么让会舞也进来?”
展诗问道,显然是在谴责与会舞同在屋里的江离与葵。
“是我的错,对不起,我有些混乱……”
葵主动承担了罪责。
“她还是个孩子!”
展诗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知道再讲下去自己也一定会哭出来。但现在不是哭泣的场合。
“结果,露申自己入山去找家主了吗?”
葵问道,她担心着露申的安危。
“她只是告诉我母亲遭遇不测,让我务必到这里来,然后就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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