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嫌疑人的话,还是有的吧?”
露申这样说着,两个人默契地将视线转向小休。
“咦?小姐和露申姐姐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在怀疑我吗?”
小休不安且困惑地说。
“若论嫌疑人的话,真的就只有小休了。”露申说道,“假设你当时躲在井栏后面,在若英她们进入仓库之后,就从躲藏的地方出来,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嗯,只有小休才可以做到。话虽如此,你好像全然没有杀害姑妈的动机。”
“露申,你好像误会了一件事。因为刚才你不在这里,所以不知道,我也一直忘了告诉你。其实,刚刚若英姐姐从未进入主屋,而是一直站在这里。”葵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脚下,“你可以试一下,往北——也就是仓库的方向——望去。”
“我本来就在往那边看啊……”
一瞬间,露申明白了葵的意思。在刚才若英站的位置,可以完整地看到那口井。若有人自井栏后面出来,一定会被若英看见。
“她说先听到了小休的脚步声,再看到人,由此可知小休不是从井栏后面出现的。这样一来,小休的嫌疑也被洗清了。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变得越发棘手,凶手如何离开、何时离开都不是最主要的问题了,实际上,我们的推理可能已经走上了绝路,因为——”
葵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在这起事件中,凶手在众人的监视下消失了。并且,有嫌疑的人案发时都与别人在一起,并没有单独作案的机会。”
“那么,要开始考虑两人乃至数人串通作案的可能性了吗?”
“现在我们不宜再推理下去了。”葵打断露申,不甘心地说,“因为一旦开始谈论串通作案的可能性,就要面对许多种组合,一时很难穷举。在这种时候,还是等待新的证据出现吧。为了尽快得出真相,我们不妨分开行动。刚刚我没能仔细调查仓库内部,可能忽视了一些证据,所以打算留在这里重新勘查现场,小休也留下来帮忙吧。”
“小姐不怀疑我吗?”
“除非和若英串通,否则你绝无作案的可能性。但是我很难想象你和若英有什么共同利益,也想不出你杀害钟夫人的理由,所以不会怀疑你的。”
“这样吗……”
小休露出失望的表情。毕竟,主人没将自己归入凶嫌之列,并非出自信任,而只是冷静推理之后得出的结论而已。露申在心底对小休表示同情,却全然不记得最先怀疑小休的明明就是她自己。
“露申,可以的话,我想拜托你向家里人询问一下有关钟夫人的事情,包括今早有没有人见到她、有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去那间仓库、在她的身上又发现了什么,总而言之,这些问题由你来问会比较得体,所以就拜托了。”
“我会尽力的。”
“调查结束之后,我们还在这里会合吧。抱歉要让你多跑不少路。”紧接着,葵说出了那句她断不该讲的话,“当然,在此之前你还是找一件亵衣穿上吧。”
三
“小休,请你认真地告诉我,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葵捂着被露申打肿的右颊,如是问道。
“因为不知道您和露申姐姐之间发生过什么,所以我也不好判断。但是,露申姐姐的姑妈刚刚过世,您就把话题引向那种奇怪的方向,确实有些不妥。”小休按照葵的要求,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算了,还是调查要紧。”说着,葵走向仓库,小休则跟随在后面。
此时射进屋里的阳光已足够强烈,照彻隅隙,葵的调查因此得以很方便地展开。她先是重新察看了那架编钟。横筍与钟体都积着厚厚一层灰尘。恐怕四年前观无逸将家族迁至此地之后,这组钟就再未使用过。这也不值得怪讶,毕竟在这个时代,钟这种乐器已经无可挽回地衰落了,罕有用到它的乐舞。
葵绕到钟的后面,走向那些刚刚未能近距离观察的弩机与箭。它们或许与命案无关,但葵仍将之视为杀人现场的一部分而不愿轻易放过。
数十年之前,时任丞相的公孙弘曾提议禁止民间蓄藏弓弩,认为若十个贼人持弩抵抗,即使一百个官吏去追捕,也未必敢上前缉拿。若民间无弓弩,贼人只能持短兵器顽抗,那样一来只要官吏人数多,就一定能将之擒拿归案。而时任光禄大夫侍中的吾丘寿王对此予以反驳。吾丘寿王认为,兵器的用处是“禁暴讨邪,安居则以制猛兽而备非常,有事则以设守卫而施行陈”。而且,根据古礼,男孩出生之后就要让人代表他用桑木弓和蓬草茎做的六支箭射向天地四方,表明他志业之所在。总结说来,若禁止百姓持有弓弩,一来将使他们在凶险面前无以防备,二来势必要废除先王制定的古礼,因此绝对不可以实施这样的政策。这是葵出生以前的事,但这段争论流传颇广,她在习射时听人讲起,对此深以为然。昨日在旷野上反驳露申时,其实也暗用了吾丘寿王的观点。
弩机计有七把。葵拾起其中一把,仔细打量着。
这些弩机都装在铜郭内,最上端是被称为望山的部件,主要用于瞄准。望山两侧是一对弩牙,其下则是悬刀。悬刀与弩牙之间用钩心连接。钩心隐藏在铜郭内部,从外面不能窥见。四个部件上都有孔,以键嵌入孔里,使之合为一体。使用时,先用弩牙叩住弦,再将箭放在弩臂上,扣动悬刀,露在外面的弩牙就会缩进铜郭里,紧绷着的弦因而收归原位,箭也会应声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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