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定是良性的,绝不会错,我告诉自己。一想到万一神田那美子得听着医师说出“恶性”宣告,她的内心会有多不安,我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希望是好的结果,希望她平安无事,我从昨天夜里就不断祈祷着。
“拜托,检查结果早已出来,现下再用力祈祷也不可能改变。你这跟祈祷离手的骰子开出期待的数字有啥两样?”
“我知道。”如此回答的我,其实还不甘愿放弃,心底的某一角落依然想相信一切尚未尘埃落定。硬币仍在旋转,仍烦恼着该停在反面或正面朝上,要是我此刻放弃祈祷,才会让坏的结果成真。
“真是好笑,不管再热爱计算、数字观念再强,反倒是像我这种连分数加法都不会的家伙长寿得多。”茧美话尾刚落,随即唐突地冒出一句:“我玩腻了,回去吧。”
“再等一下。”
“那给你十秒,十秒喔。”
茧美每次都这样,“那给你十秒”、“那最多十次”,犹如小学生的讲话方式,是因为性子急吗?她显然很讨厌等待事情的结果,或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同样的事,绝对不适合当研究学者。
我直盯着门诊诊间。
没多久,我在离诊间不远处看到女店员的身影。她慌慌张张走出来,似乎强压着快跑的冲动,边拖着脚步边往手扶梯前进,且完全无视于我们的存在。
“咦?”我咕哝着:“她要去哪?”
“要逃了啦!”我和茧美连忙追上。
六
我们直追到医院大门口附近,终于叫住女店员。“等等!等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她停下脚步,吁口气,彷佛此刻才回过神。“对不起,我临阵退缩。”
“退缩?发生什么事?检查结果呢?”望着眼前不吭一声就想逃之夭夭的女店员,急着知道检查结果的我几乎要对她心生怨恨。
“干嘛逃?检查结果那么吓人吗?”
“啊,那个还没问到。”
“还没问到?什么意思?”
“还没轮到我看诊。”
“所以你根本没听到医师宣布检查报告就逃跑?怎么会这样?”那得赶快回去候诊才行,我不禁回头看向身后。
“拜托,哪有人到这节骨眼突然害怕的。”茧美似乎也没弄懂当下的状况,气呼呼地说道。
“不是的,我刚刚坐在诊间里的长椅等,不料……”
“不料?”
“由于有机会瞄到诊疗室内的情况,我无意间瞥见医师的长相。”
“长得很恐怖吗?”茧美语气十分尖锐。
“不,是我的前男友。分手的原因是他劈腿,当下我才想起他是医师。”
“‘当下才想起他是医师’?是说这种事会忘记吗?”但我忽然想到,若问我是否记得交往过的所有女友的职业,我也没自信全部答对。“呃,不过,那个人真的是你的前男友吗?”
“嗯,他之前是在别的医院,但确认过诊疗室外挂的医师名牌后,我当场吓得夺门而出。”
“喔喔。”我总算明白,“的确,那种状况……”
“唔,肯定会被拆穿。”茧美也点着头。
即便医师无法一一记住患者的长相,总该认得出昔日恋人吧。至少一定会记得是否帮这个人看过病,当然也会晓得她不叫神田那美子,简言之,替身大作战宣告失败只是迟早的问题。
“现在是什么状况……”我仰天长叹,忆起那次在耳鼻喉科的经验,“怎么又来这招!”
“这招、那招的是啥?讲清楚啦!”茧美似乎很不满意这样的结局,对我放声大吼,吓得路过的老先生浑身一震。
七
翌日,我们前往公交车总站,打算乘车去向我的第五位女友道别。我也觉得“为了道别而去见对方”是项极为空虚的作业,但毕竟是自己提出的要求,没什么好抱怨的。至于我的心之所以蠢蠢欲动,都要怪公交车迟迟不来。
一身制服的总站服务员不知从哪冒出,向等候的我们解释:“不好意思,由于途中遇上翻车意外,公交车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回到总站。”对方道着歉,“所以可能要晚个三十分钟发车,真的非常抱歉。”
茧美恶狠狠地开始抱怨:“我们在赶时间耶,翻什么车!你们公司的车是不会开直线吗?你倒是说说哪家驾训班在教翻车的?”她冲着服务员便是一阵好骂。“呃,不是的,翻覆的不是敝公司的公交车……”对方拚命解释,但茧美只当没听见。毕竟她的习性就是逮到责备别人的机会绝不轻易放过。
一旁的我深深同情这名服务员,也为无法制止身躯庞大的同行者感到过意不去,不由得暗暗在内心低头致歉。此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说不定能趁这段空档绕去医院一趟!”与其在这里呆站三十分钟,不如趁机到医院瞧瞧,搞不好还遇得到神田那美子。那家医院就位在离公交车总站过两个路口的地方。
“小子,你是早有打算才刻意挑这个公交车总站吗?”听到我的提案,茧美很不开心地问道。说要来这个公交车总站搭公交车造访下一位女性的,正是我。因为只有我晓得如何前往每位女友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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