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摸进弥勒殿,萧君默就看见两名士兵都倒在了地上,身体是向下趴着的,脑袋却几乎被扭转了半圈,仰面朝上,眼睛圆睁,死状怪异恐怖。方才外面黑乎乎的,加上急着想进来,米满仓只知道死了人,却啥也没看清,现在一看到死状那么恐怖,顿时吓得倒退了几步。萧君默叹了口气,上前帮那两名士兵合上双目,然后快步朝大雄宝殿跑去。
米满仓愣了愣,赶紧跟了上去。
后面的情形大致与弥勒殿相似,有两名士兵倒在了大雄宝殿里,还有两名倒在藏经阁门口,而一路从外面进来,萧君默还先后看见了三名宦官的尸体。
看着这一幕幕惨状,萧君默忽然有一种直觉——这两名刺客恐怕不是来救辩才的,而是来杀他的!
凝云阁一楼,六七个宦官各自坐着打盹,两名士兵仍旧笔直地立在门口。
楚离桑忽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两个士兵一怔,都狐疑地看着她。
楚离桑不理他们,而是径直走下楼梯,停住脚步看着那些宦官。为首的宦官下意识抬起眼皮,一看见她,慌忙站起身来:“楚姑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
楚离桑嫣然一笑:“睡不着。肚子饿得咕咕叫,油酥饼又被楼上那群馋猫吃光了,就想来问问你们有没有吃的。”
为首宦官大喜,连忙走过去打开食盒:“楚姑娘,这是米满仓犒劳大伙的,您想吃什么,随便挑。”
这时其他宦官也都醒了,见状无不窃喜,知道今晚有酒喝了。
楚离桑走过来,瞟了眼食盒:“呦,这么多酒菜,你们干吗舍不得吃呢?”
为首宦官嘿嘿一笑,朝门口努了努嘴。
楚离桑也朝门口瞟了一眼,大声道:“怕什么?大伙在这儿帮本姑娘值夜,辛苦得很,喝几杯酒又碍着谁了?你们喝,我做主了!”
宦官们喜笑颜开,七手八脚地把食盒里的酒菜取了出来。楚离桑说要一根鸡腿,为首宦官殷勤地帮她拽了两根,用盘子盛了。楚离桑又叫他斟了两杯酒,然后一手拿着一杯走到那两个士兵面前,笑道:“两位军爷也辛苦了,来一杯吧?”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一个士兵道:“多谢楚姑娘好意,上头规定,当值期间不能饮酒。”
“我也不让你们多喝,就这一杯!”楚离桑把两杯酒分别往前一递,“来吧,给我一分薄面。”
此时,后面的宦官们已经喝了起来,浓烈的酒香阵阵飘来,两个士兵也都有些忍不住了。楚离桑看着他们:“怎么,还怕我在酒里下了药不成?两个大男人,连我一个小女子敬的酒都不敢喝吗?”
话说到了这份上,这两人岂有不喝之理?连忙道谢着接过,同时一饮而尽。楚离桑笑了笑,又拿过一壶往一个士兵怀里一塞:“累了就喝一口,这样才有精神!”
随后,楚离桑叫宦官们慢慢喝,便端起那个盛着鸡腿的盘子,翩然回楼上去了。
二楼绣房,楚离桑推门进来,看见那四个宫女早已趴在案上睡得死沉,鼾声此起彼伏。她暗暗一笑,心里只盼那两名士兵忍不住诱惑,多喝几口酒。
佛光寺内,萧君默和米满仓快步来到辩才所居的禅房门口,听见里面已经传出了说话声。萧君默赶紧拉着米满仓躲在了门对面的花丛后。
从洞开的房门望进去,禅房一览无余。只见辩才正闭目盘腿坐在蒲团上,一名身材壮实的宦官站在他身后,只要他一动手,便可轻易扭断辩才的脖子。另外一个瘦高个宦官站在辩才面前,正在跟他说话。
“辩才,临死之前,还有什么话想说吗?”瘦宦官道。
辩才睁开眼睛:“死不足畏,贫僧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我这人做事,向来是不喜欢啰唆的,不过,既然咱们都是天刑盟的弟兄,我就破个例,让你死个明白!”瘦宦官笑道,“实不相瞒,是玄泉先生派我们来的。”
萧君默心中一惊:又是这个玄泉!
此时的萧君默当然不知道,这两人就是玄泉奉冥藏之命派出的刺客,他们的表面身份是宫中的宦官,但真实身份却是玄泉的得力手下,且跟他一样都在宫中潜伏多年。
辩才淡淡一笑:“据说玄泉在朝中如鱼得水,他何故要杀我?”
“先生要杀你,自有先生的理由。辩才,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一辈子都对智永那个老和尚愚忠。他身为盟主,却故步自封,冥顽不化,既不思振兴本盟大业,又不让冥藏先生接手,还把所有分舵的阴印全都毁了,这不是自毁长城吗?结果整个天刑盟被他搞得四分五裂!就这么个疯和尚,你还一心一意追随他,你到底图什么?”
萧君默在外面一字一句听得一清二楚,大为释然。看来自己的推测没错,正是因为智永把那些羽觞中的阴印全毁了,冥藏才急于找到《兰亭序》真迹,以便复制阴印,重新掌控四分五裂的天刑盟。
辩才听了瘦宦官这番话,不禁苦笑:“看来你级别不低啊,知道的东西还挺多。”
“不瞒你说,我是玄泉先生的右使。”
“玄泉派一个级别这么高的人来杀我,还是挺看得起贫僧啊!”
“辩才,走到这一步,是你咎由自取,你别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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