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争?”杜楚客冷笑,“自古以来,有人凭龟缩之术夺嫡成功吗?有人靠着‘不争’二字令对手俯首称臣吗?殿下,人人都说您最像圣上,到底哪一点最像,在属下看来,就是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王者之气!设若圣上当年也不争,如今恐怕已是荒冢之中的一堆白骨了。”
“住口!”李泰低声喝道,“这种话也是臣子当说的吗?”
“殿下恕罪。”杜楚客却不惊惧,“属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不说这个了。”李泰缓了缓口气,“内鬼已经现形,说说吧,该怎么办?”
“萧鹤年这个浑蛋!”杜楚客恨恨道,“没想到他竟然是太子和魏徵的狗!”
“说起这个,有件事得赶紧做。”
“殿下是指‘黄犬’?”
李泰点点头:“现在看来,事情很明显了,‘黄犬’肯定是在暴露之后,被太子和魏徵指使,对咱们使了反间计,结果害咱们差点把刘洎当成内鬼。所以,这条狗不能再留了,得赶紧除掉。”
“殿下放心,我明天就让她消失。”
“还有,萧鹤年盗取辩才情报这事,你怎么看?”
“这事有点蹊跷。”杜楚客思忖着,“暂且先不管太子和魏徵与此事有何关系,单说萧鹤年冒险偷取辩才情报,就足以说明,辩才身上肯定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换句话说,圣上这些年费尽心力寻找辩才和《兰亭序》,肯定不只是喜爱王羲之书法那么简单。”
“辩才改头换面在伊阙躲藏了十六年,这本身就非同寻常,而这也正是我的困惑。”李泰道,“这几年,我利用《括地志》帮父皇暗中寻找辩才,却一直弄不明白,辩才和《兰亭序》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以至让父皇如此牵肠挂肚、志在必得。”
杜楚客忽然想到什么:“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武德九年那件轰动一时的吕氏灭门案?”
“你是说吕世衡?”
“对。我听说玄武门事变当天,吕世衡临死之前,曾迫切求见圣上,圣上也去见了他最后一面。据我推测,吕世衡肯定留给了圣上什么线索,而这个线索正指向《兰亭序》。后来又发生了灭门案,令此事更加诡异,此后圣上就开始广为搜罗王羲之字帖了。由此可见,不管《兰亭序》隐藏了什么秘密,都源于这个吕世衡!”
“你知不知道,当时还有谁陪同父皇去见吕世衡?”
“据我所知,有四个人。”
“哪四个?”
“房玄龄、长孙无忌、尉迟敬德和侯君集。”
李泰揣摩着这四个人的名字,若有所思,片刻后道:“这事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得从长计议。眼下需要考虑的是,要不要把萧鹤年盗取辩才情报一事,向父皇禀报?”
杜楚客想了想:“属下以为不可。”
“为何?”
“殿下这几年一直在帮圣上寻找辩才,圣上可曾对你透露过他的真实动机?”杜楚客不答反问。
“丝毫没有。”
“既然没有,就说明圣上不想让殿下介入此事,至少目前还不想。倘若殿下贸然把萧鹤年的事情报上去,只会让圣上对殿下产生警觉和提防,对殿下没半点好处。”
“言之有理。”李泰深以为然,却又想到什么,“但问题是,萧鹤年盗取情报,很可能也是冲着《兰亭序》去的,如果他和魏徵派人半道去劫辩才,朝廷又毫无防范,没人去接应萧君默,那岂不危险?”
“殿下所虑甚是。”杜楚客想了想,“那就只能派咱们的人去接应了。”
“不妥。”李泰当即否决,“正如你方才所言,圣上目前还不想让我介入,要是派人接应,难免兴师动众,圣上定会怀疑我们事先得到了什么消息。”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杜楚客凑近李泰,低声说了句什么。
“就这么办!”李泰一拍书案,“你立刻吩咐下去。”
杜楚客刚要起身,忽然想到什么:“坏了!这萧君默是萧鹤年的儿子,他们爷俩会不会早就串通好了?”
“不可能。”李泰笑道,“倘若如此,萧鹤年何须三更半夜跑到我这里来偷情报?”
杜楚客一拍脑门:“对对,我把这一茬给忘了。”
“还有,既然咱们不想把萧鹤年交给父皇,那就只能自己处理了。”李泰思忖着,“另外,关于《兰亭序》的秘密,想必萧鹤年也一定知情。若能把他的嘴撬开,咱们就什么都清楚了。”
杜楚客点点头,已明白李泰的意思。
第七章劫杀
萧君默一行自洛州启程,三天走了三百多里,进入了陕州地界。
陕州东据崤山,西接潼关,北临黄河,扼东西交通之要冲,锁南北津渡之咽喉,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陕州治所陕县,位于崤山的群岭环抱之中,古来亦有“据关河之肘腋,扼四方之襟要”的说法,地势极为险峻。
这一天黄昏时分,萧君默一行抵达陕县城南的甘棠驿。此处四面环山,一条驿道在崇山峻岭间蜿蜒穿过,甘棠驿便位于道旁的山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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