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彪跑了过来:“将军听见什么了?”
萧君默凝视着窗外的黑暗,沉吟不语。
刚一出饭堂,才走了几步,萧君默抬头一瞥,就发现北楼二楼的走廊有个身影闪了一下,等他快步冲到庭院中时,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了。
方才身影所在的位置,正是萧君默的房间门口。
萧君默缓步走上二楼,来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门后,并未马上进去,而是扫视了房内一圈,确定无异后,才抬腿走了进去。
刚踏出两步,萧君默就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张折成四方形的纸条。很显然,这是刚才那个神秘身影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萧君默凑近灯烛,展开纸条:
消息已泄 辩才危险 千万当心 早做防范
萧君默蹙眉思索。
纸条用的是最为常见的黄麻纸,这是一种以苎麻、布头、破履为主原料生产的纸张,成本低廉,价格比宣纸、硬黄纸等名贵纸张便宜许多。此外,这并不是一张完整的纸,而只有半张,切口清晰齐整,应该是用裁纸刀裁的。
萧君默又扫了一眼字迹,发现落笔虽显匆忙,但字体干练有力,说明此人经常写字。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十六个字都有一种不太自然的倾斜。
是谁写了这张纸条?他又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既然是好意提醒,证明此人是友非敌,那为何又要鬼鬼祟祟?
萧君默来到走廊上,把整座驿站扫视了一遍。片刻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某个地方。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推断。
入夜,风越来越大,在甘棠驿上空来回盘旋,声声呜咽恍如鬼哭。
刘驿丞打着一盏气死风灯在驿站中四处转悠。这种灯笼通身涂满桐油,外面的纸又糊得特别严实,所以尽管夜风吹得凶猛,却吹不灭笼中的一点微光。刘驿丞把每个角角落落都查看了一遍之后,才慢慢踱回庭院东南角的值房。
刚打开门,刘驿丞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慌忙把手中灯笼举高,只见萧君默正坐在一把条凳上,跷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看着他。
刘驿丞一惊,强作镇定道:“萧将军,你……你怎么在这儿?”
“月黑风高,无心睡眠,找你聊聊天。”
“将军说笑了。明日将军还要赶路,在下也忙了一天,还是各自歇息吧。”
“好,那就不说笑了。”萧君默站起来,“其实,我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将军有何吩咐?”
“帮我写一张便条。”
“我这儿笔墨是比较齐全,要不我拿出来,将军自己写吧?”刘驿丞说着,放下灯笼,掀开案上一只盛纸的函匣,从一沓黄麻纸中取出一张,放在案上,又在砚台上研了些墨,“将军,请吧。”
“我右臂受了点伤,不便写字,你帮我写吧。”
刘驿丞迟疑了一下,勉强坐在案前,刚要提笔,萧君默忽道:“稍等,不用整张纸写,裁成半张即可。”
刘驿丞已有些张皇,但还是依言把纸张对折,然后取过一把裁纸刀,裁下了半张纸。萧君默一直注视着这一切。接着,刘驿丞习惯性地用左手拿起毛笔,蘸了蘸墨,看着萧君默:“将军要写什么?”
萧君默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消息已泄,辩才危险。”
饶是刘驿丞如何镇定自若,至此也无心再掩饰了,只好叹了口气,把笔掷在案上,道:“将军,我是受人之托,给你传达消息,实在别无恶意……”
“这我知道。”萧君默笑了笑,“不过我还想知道,你是受谁之托?”
刘驿丞犹豫片刻,才道:“不瞒将军,在下是受魏王殿下所托。”
“魏王?”萧君默有些意外,“我此次也是受魏王之命。既如此,他为何不直接派人给我消息,却要搞得如此神秘?”
“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杜长史派快马给我口信,让我暗中给将军递个匿名纸条,别的在下一无所知。”
萧君默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转身要走,刘驿丞忽然叫住他:“将军留步。”
“还有何事?”
刘驿丞笑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将军赐教!”
“什么事?”
“将军一眼便识破是在下写的纸条,莫非我方才塞纸条之时,被将军发现了?”
“我只看到一个影子,并不知道是你。”
“那将军又为何这么快就找到我?”
“这并不难。”萧君默淡淡道,“首先,你用的纸很平整,边角既无卷曲也无折痕,不像是行旅之人随身携带的东西,更像是放置在固定处所的,所以我暂时先排除了其他客人,觉得你和驿卒的可能性更大。”
刘驿丞点点头:“很合理,然后呢?”
“其次,纸条只有半张纸,且切口清晰齐整,这说明写字之人细心、稳重、做事有条理。更重要的是,此人很节省,能用半张纸的时候,就不用整张纸。由此我便想到,在驿丞和驿卒两种人之间,此人更应该是前者,因为只有当家之人,才会如此珍惜物力,不愿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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