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掩埋的人生_艾伦·艾丝肯斯【完结】(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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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我听着喧闹的音乐,让那些歌曲压过我的疑虑。我不去想我在做什么,六车道的沥青路变为四车道,然后两车道,最后我转入了前往道格拉斯·洛克伍德家的碎石路。三十分钟后我就能开到那里,从摩天楼和混凝土开向田野和树木。稀薄的灰色云彩挂在午后的天空上,十二月微弱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一阵蒙蒙细雨变为雨夹雪,北风预告着暴风雪的到来,温度陡然降低。

  经过洛克伍德的家时我慢了下来,那是一栋老旧的农舍,因为年代久远而倾斜,木板墙彻底腐烂。前院的草整个夏天没有被割过,看上去更像一片休闲地而不是草地,一辆一扇后窗是塑料薄片的旧福特金牛在砾石车道上腐朽。

  我在房子旁边的一个田间入口掉头,沿原路返回。靠近他的车道时,我看见一扇窗户前有人影闪动。我浑身涌起一股寒意。杀死克丽斯特尔的人自由地行走在那扇窗户的另一边。想到洛克伍德的罪孽玷污了卡尔的名字,一阵愤怒在我体内升腾。我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只是来乡间的简单行程,寻找一栋房子的侦察任务。但是在内心,我一直明白不只这些。

  我缓慢地驶入了洛克伍德家的车道,砂砾在我的轮胎下面嘎吱作响,我紧握住方向盘的手心出汗。我在那辆破损的金牛后面停下车,关掉引擎。门廊处很暗。房子内部也显得昏暗,唯一的光来自屋内深处。我打开数字录音机,把它放进我的衬衣口袋,走向门廊去敲前门。

  起初,我没有发现任何动静,也没有听到脚步声。我再次敲门。这次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后面有光的房间,扭开门廊灯,打开了前门。

  “道格拉斯·洛克伍德?”我问道。

  “对,我是。”他说着上下打量我,似乎我跨越了一个不能擅自进入的界线。他约莫六英尺二英寸高,脖子、下巴和脸上的胡子茬儿三天没刮了。他浑身散发着酒精、香烟和汗水的味道。

  我清了清喉咙。“我叫乔·塔尔伯特,”我说,“我在写有关你的继女克丽斯特尔之死的故事。我想跟你谈谈,如果可以的话。”

  一瞬间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又眯了起来。“那件事情……那件事情早就结束了,”他说,“这是关于什么的?”

  “我在写一个有关克丽斯特尔·哈根的故事,”我重复道,“有关卡尔·艾弗森和1980年发生的事情。”

  “你是记者?”

  “你知道卡尔·艾弗森获得假释从监狱出来了吗?”我说,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让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卡尔被提前释放了。

  “他什么?”

  “我想跟你谈谈这件事。只需要几分钟。”道格拉斯回头看了眼破损的家具和沾染了污迹的墙壁。“我没想到有客人来。”他说。

  “我只有几个问题。”我说。

  他低声嘟囔着什么,走了进去,让门开着。我踏进门,看见起居室里堆满了齐膝深的衣服、空食品盒,和你能在一个糟糕的车库拍卖中找到的垃圾。我们才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住,转过脸来看着我,说:“这不是仓库。”他说着,低头看了看我潮湿的鞋子。我看着塞满入口的成堆垃圾,想就这点与他争论一番。但我脱掉鞋子,跟随他去了厨房,来到一张盖满旧报纸、债务催收信封和一周左右脏餐盘的桌子旁。桌子中间,一个半空的杰克丹尼威士忌瓶子像节日摆设一样醒目。洛克伍德在桌子边的一把椅子里坐下来。我脱掉外套——小心地不让洛克伍德看见我衬衣口袋里面的录音机——把外套搭在一把椅子的椅背上,坐了下来。

  “你妻子在吗?”我问道。

  他看着我,就像我刚往他身上吐了口唾沫。“丹妮尔?那个贱人?她二十五年前就不是我妻子了。她跟我离婚了。”

  “真是遗憾。”

  “我不遗憾,”他说,“宁可住在旷野,不与争吵使气的妇人同住。箴言21:19。”

  “好的……我想这可以理解,”我说着,尽量想办法回到我的话题,“嗯,如果我记的没错,丹妮尔做证说克丽斯特尔被杀的那天晚上她值夜班。没错吧?”

  “嗯……这跟艾弗森出狱有什么关系?”

  “你说你在汽车经销店工作到很晚,对吗?”

  他紧闭双唇,端详着我:“你想干什么?”

  “我想要弄明白,仅此而已。”

  “明白什么?”

  这时我的缺乏规划昭显了出来,宛如一个走调的钢琴键高声宣布它的存在。我原想隐晦一些,聪明一些,设圈套在不知不觉中套出洛克伍德的坦白。然而,我使劲地咽了一下唾沫,像抛出一个铅球一般随口说道:“我想要弄明白你为什么要在你继女的事情上撒谎?”

  “搞什么鬼?”他说,“你算哪根葱——”

  “我知道真相!”我吼出这句话。我想要他的抗议在他喉咙里成形之前打断他。我想要他知道一切结束了。“我知道克丽斯特尔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为什么……”洛克伍德咬紧牙关,身体前倾靠在椅子上,“克丽斯特尔出事是上帝的惩罚。她咎由自取。”他砰砰捶着桌子,“在她额头上显著地写着:‘奥秘哉,大巴比伦,作世上的淫妇和一切可憎之物的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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