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是恶鬼这件事被族人们发现了。
巫师好言劝他离开,结果他却将巫师所带的上百巫术精湛的族人杀死。
那天他的面前血流成河,尸骨遍地,而他虽然恢复了本来面貌,法力却大不如前。
巫师将他引到锁神洞,打开关神石,逼他与巫族约下誓咒:凡日后出锁神洞杀一人,便要被锁神洞锁上百年。
锁神洞锁的只是神识,所以,他的凡体便于顷刻间化作枯骨重新沉入了潭水之中。
巫师也随之死去。
百年之后,他闯出锁神洞,附在潭水中的枯骨上,起水复生,躲到了曾经的竹楼里,妄想图谋不轨,结果被新的巫师发现,趁其神识未清,在他所藏的竹楼下了咒术。
那是巫族的咒火,专烧恶鬼。
那场带了诅咒的火本可以将他烧得干干净净,却不知为何在中途出了差错,最后他神识不全,一部分被囚在了锁神洞,一部分随着躯壳被咒火炼化,捻成细线,穿在了阴阳簿上。
本可就此安生,岂料不过几百年,有掌管生死簿的小鬼贪生,将自己的姓名从生死簿上撕下,捻成细绳,将其替换。而他则被小鬼不小心带过了往生河,投胎转世。
“这就完了吗?”
“怎么会……”
“……来来来,我告诉你,这个神也的故事。”
“前头的大致不错。可你知道他杀那几个巫族人的真正理由吗?”
“……其实,他们本可以相安无事的。可渐渐地,那些人发现他好像是不会老的,甚至是不需要吃饭的。”
说到这里,顾心终于微微抬头看着面前的石壁。
从连茶这里看去,黑暗掩映下端坐的他,此时像极了一个影子,喉中发出的声音却透着股笃定,合着自钟乳石滑落的水滴,显得格外空灵幽远:“一切一切人应该具备的他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他才接着开口,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调:“……所以,纯朴的族人终于开始怀疑他,接着是闲言碎语,到最后就只剩下了满眼满心的憎恶和惧怕。”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解释道:“那几个族人要杀他,而他是恶鬼。所以,他杀了他们。”
说完,顾心忽然扭过脸,直直向连茶看来。
光线晦暗不明,连茶却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看到了那人眼中刹那间流露出的一抹自嘲。
“可是,为什么那个上一秒还把他当作兄弟的人,怎么下一秒就带着人不由分说地要杀了他呢?”
“那些人甚至骂那个人不配做巫师,他们甚至要连那个人也要杀了的,那么他杀那些人有什么不对呢?”
语气渐渐咄咄逼人,连茶垂眸敛眉,终于开口轻轻说了一句:“这不是理由……”
真是丝毫不负责任的安慰,顾心几乎跳脚:“我在忏悔,我在忏悔!你看不出来吗?”
连茶一愣,抬眼看他。
“高铭远死了,可我依旧不会放过你。”
突然的一句话,连茶想起自己找到奄奄一息的高铭远时的情景。
那时候,高铭远浑身浸泡在血水中一般,双眼睁得老大,一只手不甘心地想要扯住什么一般,口中喃喃:“他不会放过你。无论你做了什么,都不会放过你……”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巫师囚在锁神洞吗?”
这突兀的一问,拉回了连茶的思绪。顾心自顾说着:“为什么那个把他当作兄弟的人转眼就可以骗自己了呢?还是一下子骗了一百年。”
“可是他是自己的兄弟,不是吗?所以,被囚个百年,又算什么呢?无了境几千年都过来了,这些又算什么呢?”
连茶蓦然开口:“那场火是怎么回事?”
“哦,你是说,他后来为什么又被咒火烧了?”
“他不是跑出来的。你知道的,关神石每百年一开。过了一百年,关神石开,他便自潭水中起身上岸。”
“走到那座破旧的竹楼下时,遇到了巫师。”略略一停,继续不温不火:“兄弟啊……他的神识那时还混沌未清,只隐隐似乎有些不愤,而曾跟着那人学的话也差不多全都忘了,索性就不开口了。”
“……他时常透过竹楼的窗子看风景,巫师则为了看着他,便日日站在竹楼下。”
“那一日,风景也是很好的。神识刚刚周全,理出一丝清明时,他低头去看竹楼下站着的人,本能觉得,他似乎该笑一笑的。所以,他就轻轻笑了。”
“然后,滔天的大火便烧起来了。”
连茶有一瞬的动容,尽管那人语气仍是平平淡淡的。
“他后来才知道,那是巫族的咒火,要几个月才能布置好。”
“因为第一个誓咒的缘故,咒火出了差错。不得已,那个人只好又临时加了一个誓咒。”
“你知道这第二个誓咒是什么吗?”
连茶没有答话,顾心依旧毫不在意:“这个誓咒,是神也的故事。”
说着,顾心的语调渐沉,透着森森寒意:“听说的都会死,传说的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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