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理说着掀起地毯,抱起了六幅画。深红色不是血的颜色,而是地毯的颜色。我早该注意到的。
“凶手通过这个手法让三越误认为门打不开,然后趁着三越去一楼,把画搬回画室内,随便找地方一放——那时候凶手大概是用手帕代替的手套,等三越他们回来以后,再装出开锁的样子,非常自然地把门打开。证据就是落在房间内侧的漆粉。”
霞蛾英夫爱干净,而且不是那种会使劲关门的人。那么,让房间里落上漆粉的就不是霞蛾英夫,而是另有其人。
恐怕凶手在把画放回房里时才注意到,《夏日回忆》上粘上了白色的漆粉,于是连忙把粉拍掉,所以门前地板上才会落有粉末。
“不用说,只有霞蛾龙也一个人能完成这些工作,所以他就是凶手。”
倒理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表示证明结束,给推理收了尾,然后打开门,回到了画室里。
我们跟着进了屋,但穿地似乎还是不太能接受。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往嘴里送了一块儿点心,嚼完后说道:“还有一件事我不能理解。手法我明白了,但龙也为什么要特意造出一个密室?
就算再想洗清嫌疑,这么安排也有着相当大的失败风险。付出和收益不对等啊。”
“这谁知道呢,这种小问题你就问那边的眼镜吧。”
“那,我这眼镜就替没用的卷毛来说明了。”
该我出场了。我向前迈出一步,按照往常的老习惯正了正眼镜。
“从结论来说,凶手的目的不是造出密室,密室只不过是凶手在做了某件事情后衍生出的副产品。”
刚刚才解开“副产品”之谜的侦探,面部表情严重扭曲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给你个提示,基督教。”
“喂!不是吧!”
看来一句话他就明白了。倒理跟刚才的我一样喊着,把鼻尖朝向了天花板。
“怎么会……不对,没理由啊!”
“白板上写着今天早上三越会来。凶手非常有可能因为这个下手。”
“那凶手脑子有病吗?!”
“脑子一点儿病都没有,这个做法过去就有,很合理。”
“怎么回事?”
穿地没理睬拼命挠着一头卷发的倒理,逼近到我身边。我手中整理着放在地板上的画,说道:
“霞蛾龙也有志成为画家,之前因为绘画风格问题,跟霞蛾英夫常有争执。某一天他忍耐到了极点,终于忍不住杀了爸爸。但是光这样他还不满足,他用某个方法玷污了他爸爸的作品,来宣泄心中的恨意——用跟江户时代的‘踏绘’3同样的方法。”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穿地的表情也一下子凝固了。
“那,凶手的目的是……”
“没错。龙也把画铺在地毯下面,不是为了制造出密室,而是为了让父亲三十年来的挚友——也就是三越本人,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践踏他爸爸所画的六幅画。”
头发变短的尸体
1
我们住处(兼侦探事务所)的大门口没有安装电话门禁,也没有设置迎宾器、门铃、门环这类东西。
开业时我就全都拆下来了。
这当然不是一种脱离时代的表现,相对于对讲机那种毫无情感又乏味的声音,人直接用手制造出的敲门声则是千变万化的。以强弱、长短、间隔时间等信息为线索,大体上可以推断出站在门口的是什么样的人。这样一来,就能在见到委托人之前掌握对方的情况。
刚开业时,搭档还一直抱怨:“你想什么呢?!这么一折腾,本来会来的客人都被你给弄走了,再麻烦也要有个限度……”近来他好像也理解了其中的奥妙,慢慢地不再抱怨了。说真的,我自己也觉得这主意真妙。我结合这个特点,把事务所的名字也起成了“敲响密室之门”。敲门!这主意多么聪明,跟侦探事务所多么合拍!
话说回来,说到今天响起的敲门声……
咚咚、当咚当、咚咚、咚咚、当咚当咚。
“是神保吗……”
我的搭档正要将一筷子笸箩荞麦面送到嘴边,此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说道。
“是神保先生吧?”
药子——我们事务所的兼职,正在帮我们倒大麦茶。
“是神保吧。”
我表示肯定,往酱汁里拌着芥末。甚至没必要推理。全世界只有那家伙能把门敲得像打太鼓似的。
药子趿着拖鞋去了走廊。我的搭档——片无冰雨把筷子往餐桌上一搁,靠在了椅背上。他向后拢了一下那不起眼的短发,推了推那不起眼的银边眼镜,正了正那不起眼的藏蓝色领带,然后用他那唯一能给人留下印象的炯炯有神的双眼看向玄关方向。
“怎么他每次都赶在我们吃饭的时候来啊……”
“谁知道呢。”我说,“他这不是很有天赋吗?”
“有天赋?什么天赋啊?”
“骚扰别人的天赋。”
“咔嚓”一声,门打开的声音传入耳中。几乎与此同时,传来了一个轻浮的男声:“呀呀,药师寺!才一阵子不见,你看上去更可爱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青崎有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