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傍晚了,连白天都显阴暗的走廊一片漆黑。
“哥,你是不是已经绝望了?”
丈二一边紧追哥哥,一边小声嘟囔着问道。这句话中的“绝望”一词包含两层意思,一是指对父亲的病,一是指对叔父的答复。
“那只有上帝才能明白。老爷子不是说等待奇迹吗,也许会有奇迹呢,也许不会有,只有上帝或是魔鬼才会明白。”
“你可真行啊。居然还能这么超脱。”
“哎,我可不是什么超脱。你根本不明白我有多担心,比你还厉害呢。我可不像你啊,你在女人的事上很有一套。
那可是你最最重要的武器啊。”
“哎,别说这么难听的话!”
“刚才在楼下客厅里,是不是被森川律师看到什么了?
我看你显得有点不安嘛。你给她送了不少东西吧?姨妈因为你买一些与身份不相称的东西,一直有些担心。可是,我看你也不像欠债的样子嘛。你买礼物的钱,想必是那个收礼的人自己掏的腰包吧?那个小气的叔父当然不会给桂子那么多零花钱,肯定都是芳夫掏的钱。给情妇买东西的钱,却让她丈夫掏,你可真行啊。照这样下去,以后你不愁没钱花。可是,芳夫也太好说话了。哎,你还是小心点好!若是被芳夫发现了,那可不得了啊。”
“没关系的。桂子是叔父的养女,不也是我的堂妹嘛。
堂兄妹之间,关系好点,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兄弟俩就此别过,下到二楼,各自回房间了。谁知,又过了一个钟头左右,天完全黑时,两人又在一个奇妙的地方不期而遇了。
丈二在镜子前面梳梳头发,整了整领带,又对镜仔细打量了自己一番,这才走到二楼的电梯跟前。他要去隔壁串门。走楼梯下到一楼,再出自己家门,绕道到隔壁的正门处,不如乘电梯下到一楼。那样,打开电梯对面的门,就可直接进入隔壁家的大厅了(因为两家每一层都有厚厚的墙隔着,只有电梯是两侧各有一个门,两家共同使用)。
打开门一看,电梯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丈二进到电梯里,正要按电灯开关,忽然触到一个柔软的东西。面颊上还感觉到有一缕暖暖的气息传过来。他吓了一跳,刚想逃走,忽听有人说:“没事儿,是我。决不会有什么幽灵出现啊。”
是健一愚弄人一般的声音。
“原来是哥哥啊。为什么要搞成黑乎乎的?”
“我已经习惯了。即使黑,我也照样能开电梯。”
“你去爸爸房间了吗?”
“嗯。”
“他看起来怎么样?”
“不太好。哎,你要上哪去?又去隔壁吧?可别让芳夫发火啊!不过,既然你去隔壁,你留意一下叔父的情形。也说不定哪阵风刮的,没准他会同意老爷子的提议呢。万一真是那样,即使是半夜也没关系,记着赶紧通知老爷子!”
“嗯,这个我明白。不过,有那么急吗?”
健一没有回答。他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嗖”地一声划着了。红光照亮了两人的脸,那情形看起来有点怪。健一盯着火苗看了一会儿,突然将它吹灭了。然后说:“就像这个样子啊。”
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后,他就径直往走廊那边走去了。
第06章守财奴的人生哲学
当晚八时,在当弟弟的蛭峰家,全家人共进了一顿较平时稍晚些的晚餐。他们家晚饭一向在一楼的大饭厅吃。这是个能坐二十人的饭厅,对于他家现有的人口来说,是太大了些。但康造老人还是按老习惯坚持用它。坐在餐桌旁的,有老人、养子良助、养女桂子、桂子的丈夫鸠野芳夫四人。名叫猿田的老管家,接过女佣从地下室的厨房送来的菜肴,将其摆在大餐桌上。然后立在老主人身后,按西洋方式伺候他们全家吃饭。这个规矩是从他们家崇尚西洋的上一代传下来的。不过,现在也只是个形式而已,就连服装也都不那么讲究了。今天男人都穿着平时穿的西服,连桂子也不过穿着白天穿的那件绿色罩衫。猿田老人当然也没有穿正式的侍者服,而是穿着一套已有些褪色、肥肥大大的黑色西装。
在此,先将这个大饭厅所在的一楼整体的简图提供给读者。因为一楼的平面布局和很快即将发生的杀人事件有较大的干系。作为一家之主的康造老人背对着壁炉,坐在大餐桌的中央。他的右边是良助,左边是鸠野夫妇。他们按这种坐位顺序用晚餐。康造老人的正面有三个并列的出入口。一个是通往配膳室的门,一个是通向中间走廊的门,另外一个是通向大会客厅的拱形通道。拱形通道处没有门,只是挂了一块相当宽的天鹅绒面料的帘子。
康造老人像女人那样将一条宽大的毛线围巾从脖子一直围到肩膀,一言不发地用心吃着饭。老人的菜和家里其他人的完全不同。他不吃油腻的肉食,只吃些清淡的鱼类和蔬菜。这也是老人的长寿方法之一。另外,他吃饭时从不左顾右盼,而是慢慢地品味菜的味道,全神贯注地咀嚼。即使有人跟他说话,他也只是在嘴里“嗯”、“嗯”地敷衍两句。鸠野芳夫则像平时一样,光是注意他那漂亮的桂子夫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夫人若是露出笑脸,他也会高兴得不得了;夫人若是心情不悦,他立刻就会显出悲伤的表情,变得坐立不安起来。他的脸像一面镜子似的,上面清晰地写着他的心情。桂子的哥哥良助看着他俩的情形,觉得很有趣。他把这当成了下酒的小菜,不时说些刻薄的话,拿他俩逗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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