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知道对人世绝望了的人是什么心情吗?嘿嘿嘿嘿,你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吗?”
听到这可怕的声音,间子仿佛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好不容易才支撑住差一点摔倒的身体,虽然可怕,但已经不能不回头看了。
间子回头稍瞅了一眼,化妆广告人的下巴几乎搭在自己肩上,煞白的脸遮住间子的整个视野,细眯眯的眼睛,在巨大面孔上的扑粉裂璺里狞笑,放射出异常光芒,血红的月牙型厚嘴唇被唾沫滋润得滑溜溜的。
间子已无法继续忍耐,发出莫名其妙的惊叫,突然狂奔起来。奔跑得几乎到奄奄一息的地步,终于跑到了自己家。
刚一跑进正门,满脸含泪、面色苍白的母亲就焦虑不安地问道:“看见了吗?真是宫子吗?”
然而,神色异常的间子连回答的力气也没有了,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一下子跑上二楼,进了自己的房间,趴在桌上。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嗯,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来,说给妈听听,在警察署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走进来,把手放在间子的背上温和地询问。但间子仍什么也不回答,相反却自言自语地说了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一定是那家伙杀害了姐姐,这次轮到我了,是那家伙,一定是那个化妆广告人。”
间子像是在说胡话,而且东张西望地环视四周,似乎生怕那家伙悄悄溜进她的屋子。
“妈妈,正门关严了吗?我后面没有跟进来什么人吧?”
间子的视线在空中徘徊,对楼下的动静总是放心不下。
“你在说什么?什么人追赶你了?”
“唉,一个家伙一直跟在我后面,也许现在还在那边转来转去。”
间子刚一说完,就心神不定地站起身跑到面对房前的窗边,轻轻地打开那里的拉窗,向窗下方的那条路看去。
然而,在尘土覆盖的道路上,连个人影也看不见,只有春天的阳气在若有若无地升起。
间子看了很长时间,但对面街道拐角处始终没有出现人影,整个街道非常寂静,宛如幻世。
再定神一看,忽然一个物体在眼角上闪动了一下,好像在视野外发生了非同小可的事。
那东西像在视线的上面,间子突然抬起头向对面二楼的一家窗户看去,那窗户位于二十米开外的麻路对面,白色的拉窗特别显眼。
拉窗中的一扇似乎具有机械装置,正在慢慢地自动打开,一寸一寸地煞有介事地像拉开帷幕似的。
那扇拉窗终于被全部打开了。会不会是小孩淘气?想打开拉窗后探出头来笑吧!拉窗里面黑糊糊的,从整体上看被打开的那部分就像是缺了一枚牙的黑洞,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没多久那东西慢慢地靠近了窗口。
间子大吃一惊,欲转过脸去,但为时已晚。一张非常醒目的面孔,映入她的眼帘。
那是一个身穿红色衣服、面孔煞白的人物。他轻轻地探出脑袋朝窗外窥视,阳光直射在他的半边脸上,闪闪发光。
那家伙头戴尖顶帽,长着眯缝眼儿,红嘴唇笑成了月牙型,所有的一切都和那个布袋木偶一模一样。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的化妆广告人。
间子“啊”地轻叫了一声,“啪嚓”关上了拉窗,当场瘫倒在地上。
对面窗户上的化妆广告人看到间子吓得关上了拉窗,得意地笑了起来,眯缝眼儿越发细成了一条线,高吊两角的红嘴以及扑粉的面孔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白昼的妖怪,脸上的狞笑始终也没有收敛过。
带发条的小魔鬼间子看见犹如白昼魔鬼的化妆广告人后,当场昏厥瘫倒在地上,就在这时,楼下前门响起了开花格门的声音,有人来了。
“哎呀,是白井先生啊!白井先生来了!”
母亲来到楼梯口向下张望,看见是白井时,如鱼得水似地立刻告诉了间子。
听说是白井,间子也像受到妖怪威胁的孤独无助的孩子忽然遇见可以依靠的人,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你快点下来吧!白井先生一定是看了报纸后来的,我本想告诉他呢!”
母亲说完兴冲冲地下了楼梯,间子也站起身来到梳妆台前,稍稍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急忙下楼向客厅走去。
白井跟间子家有深交,所以已经不用通报就冒冒失失地进了内宅铺有八张榻榻米的客厅。
“果然是啊!我也看了报纸,总觉得有预感……”
间子一进客厅就神色紧张地小声说道。
一见到日夜思念的人,间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虽然没能偎靠在白井的膝盖上,却不顾一切地哭倒在白井面前。
白井清一是一位年轻的钢琴家,和野上家有远亲,由父母做主和死去的宫子从小就订了婚。宫子对此似乎并不介意,但白井对这桩婚姻好像不大满意,制造种种借口将婚期一拖再拖。
比起姐姐宫子,当妹妹的间子似乎对白井更具有吸引力。间子虽然认为对不起姐姐,但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深,如今已成为一对情人。所以如果不是妈妈在场,即便是一头扑到白井的怀中,从两人的心情来说一点儿也不过分。
间子一边哭,一边把一大早跑到警察署和方才被可怕的化妆广告人追赶的事都从头至尾地给白井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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