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口才、能力、学历全不要求,那些囊中羞涩的青年无不趋之若鹜。这则广告登出的当天,就有百十名应聘者拥向关东大厦。
稻垣只在租赁13号室的当天(就是将里见芳枝带往空房子的那天)去上了一天班,那以后直到登出这则广告,商店一直关着门,一次也没在那里露面。今天为了选拔应聘者,一大早就来到店里,坐在那个大写字台后面的转椅上,俨然是一个现代美术品商人的架势。
旁边的陈列架上,除了前几天买进来的石膏塑像外,又加上了今天老板用汽车一起拉来的几个美术教学用的人体脚体模型的石膏塑件(如此看来,稻垣美术品店可能在什么地方还有一个存放石膏塑像的仓库〉。
墙上挂的油画,墙角里堆得老高的画框,这些都和前几天一样。画框上涂的金泥,映着初夏的阳光熠熠生辉。
稻垣依然是神采飞扬地一个接一个地接见着应聘者,一派轻松愉快的样子,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这和昨晚像毒蜘蛛一样凶残无比的稻垣是同一个人。大犯罪者往往同时又是一个演技高超的演员。
差不多花了半天时间选出了六名合格者。然而,稻垣的录取考试实在是迥然不同,那些朝气勃勃、富于进取精神、很有经商才气的青年,也就是按照一般的主考官的眼光肯定会被录取的优秀青年通通落选,而选中了的六个,问他什么都是嘟嘟嚷嚷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没见过世面、胆怯如鼠,但论起诚实来,却像牛一样地愚笨诚实,是还没脱离稚气的20岁左右的青年。也就是说,稻垣从百人中挑选了最愚笨、最无用的青年。
合格者确定之后,稻垣商店老板让这六人站在桌前,向他们下达了以下的奇怪命令:
“正像你们所看到的那样,这儿是经营油画、画框以及石膏塑品的美术品商店。其中向美术学校、中学及女校销售作为美术教学用品的石膏人体模型是本店的主要业务。就是这个陈列架上摆的这些东西,都是做工非常精良的产品。你们的工作就是每人拿一件这种石膏塑品的样品,去卖给市内的中学和女校。虽说是卖,实际上是把拿去的东西作为样品送给他们,以此获取对方的好感,以后再真正地向他们推销商品,这是我的经营方略,所以你们开头一点也不困难,只要让对方愉快地接受你们带去的石膏塑件就算完成了任务。以后还要让你们到各地去推销,但是现在首先在市内跑一跑。”
稻垣向他们交代了应去的学校名称、应当大加吹嘘的货物特点,以及赠送时的辞令,然后六个石膏塑件装进木箱,连同当日的工资、电车费以及午餐费等,一并交给了六名推销员。
于是这六名老实巴交的年轻人,各自小心翼翼地抱起形状互不相同的、挺大个的木箱,按照交代的方向分别而去。稍微想想就会发现稻垣商店的这一经营方略实在是太离奇。但是,他们全是挑选出来的清一色的木头脑瓜,所以一点疑心也没有,反而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工作而高兴,个个喜气洋洋地出了门。
但是,他们中间惟有一个小伙子并不像外表那样愚笨。他叫平田东一,是个无固定住所、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才19岁就是个大酒鬼,还是个惯偷。但正因为如此,他又是一个精明强干、脑筋非常好使的家伙。所以,当他看到那个招聘广告之后,凭直觉,他马上感到那里面大有文章,一眼就看穿了这位雇主的心思,于是就按照广告的要求佯装成傻瓜,加之他生活无度,面无血色,又因过度饮酒导致眼球浑油,所以从外观上看,无需化妆打扮就完全符合稻垣的要求。
他并没有去吩咐他去的学校,而是拿着东西去了神田附近的一条商业街,找到了一家很不像样的专营画框、镜框的商店,一头钻了进去。
没过多久,从这家画框店里出来的平田,口袋里已经有6块多零花钱了。其中4元多是稻垣给的,而另2元则萆向店老板左说右说,用刚才的那个石膏塑品换来的。按照他的打箅,明天照样若无其事地到稻垣商店去上班,还能领一天工资,如果一切顺利,有可能再捞一尊石膏像。
画框店老板看起来也不是个好主儿,他心里明明知道这东西来路不正,还是以低得不能再低的2元价格把它买下了,并且马上放入门面的小玻璃橱窗里陈列出来。石膏像是仿制了从肩胛骨处切割下来的一只手臂,大小和实物一样,像一根圆棒子一样嵌在同样用石膏做的底座上,甚是精巧,构思颇为新颖,做工又好,不管怎样往低估价,预计实价也要比买价高出两倍。
却说平田当晚在一家酒馆喝到深夜,第二天10时许,搓着惺松的睡眼,指望着再领一天4元钱的工资,来到了关东大厦一看,他简直傻眼了:稻垣商店的13号房间门窗紧闭,走廊上齐刷刷地傻站着昨天那五个笨蛋推销员。
“怎么回事?”平田向他们问道。
“我们从八点就等在这里了,但老板却不露面。明明说要我们八点上班嘛,这不是故意整人吗?”-个小伙子回答说,语调倒也不显得太愤慨。
于是就向正在打扫走廊的女清洁工打听,那女工回答说:“稻垣先生呀,自从租了这间屋子,他只来了两天。一次是很多年轻姑娘拥到这里来,看样子好像是录用女办事员面试。但是,那以后老板和女办事员都没有露面。昨天又乱哄哄地来了一群小伙子,我想这次该是录用男办事员了,谁知道今天又关门了。真是个怪商店,好像这个13号房间的客人都住不长,想起来挺瘆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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