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想上课,我们就一起出去吧。」
你缓缓地摇了摇头。
「虽然我已经不需要“优”了,但还是想听课。」
接着你笑着轻轻点了头,仿佛在叫我不用担心你。就在这个瞬间,我被你赐予了勇气,总觉得还是可以朝着前方走下去。我将视线拉回教授身上,以不输给你的认真程度开始做笔记。
第38话
下课之后,我马上站了起来。自从你发病后,我们就尽量避免和以前的朋友们见面。虽然洋次和邦彦常常传简讯给我,但我总推说打工和同居生活让我变得很忙碌,而拒绝他们的邀请。
这时,我依然想要闪避朋友们。你盯着自己的笔记,露出微笑。未来、希望……这些字眼,本应是可怕的词汇……
「好了,走吧。」
我催促着你,想要先走出教室。你对着我摇摇头。
「这么久没见了,我想跟大家在一起。」
邦彦完全没注意到你的异状,还是非常开朗地过来打招呼。
「美丘,虽然你讲话的方式怪怪的,还是跟我们去喝茶吧。」
教养良好的洋次顾虑到我的样子说道:
「打工来得及吗?太一的脸色好像怪怪的。」
你直直地注视着我,接着用力点了个头。
「我没关系。要去的话,就去表参道那家咖啡厅吧,顺便邀麻理跟直美一起去。」
「这是一定要的啊。就让我们听听你们的同居生活趣事吧,最好是黄一点的。喂——麻理、直美,一起去喝茶吧!」
邦彦挥着手,向坐在数阶上座位的两人吆喝道。
现在是秋季尾声的傍晚。表参道的天空完全换上了夜色,只剩下涩谷的大楼上方还留有淡淡地晚霞。我们慢慢晃出校门,前往今年夏天常去报到的露天咖啡厅。
从那个穿着短袖T恤、天真地认为未来无限宽广的季节以来,才过了短短四个月。我们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坐了下来,今天我们坐的依然不是排满外国人或俊男美女靠走道最前排,而是第二排。三个女生似乎被风吹得很冷,所以我们就去借了毛毯盖在膝盖上。
直美开心地说:
「总觉得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六个人都到齐了呢。果然还是大家聚在一起比较好啊。」
冰之公主——麻理戴着手套拿起装有热可可的杯子,接着冷眼看着你,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们两个突然说要住在一起,最近也都音讯全无,让我们很担心美丘是不是想离开我们这一群呢。」
邦彦将两手插到飞行员外套的口袋里。
「有什么关系嘛,现在他们不是回来了吗?不过你们这两个最近到底在干嘛啊?该不会是关在房间里一天到晚做爱吧?」
直美撅着嘴说道:
「你不要老是开黄腔好不好?」
看来常有的相声秀又开始了。很好,就这样随便敷衍他们几句,早点回家吧,我很担心你的身体状况。你将深蓝色连帽粗呢大衣的钮扣扣到脖子,再围上白色的围巾,搭上同款的白色棒球帽,让你看起来相当幼小纯真。你以莫名沉着的视线看着我,接着突然开口:
「我最近一直都在医院看诊。」
说话后,你缓缓注视着全部人的脸,全身力气仿佛正一点点地流逝。邦彦笑闹道:
「你在说啥啊?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啊。还有,你的说话方式是怎么了啊?突然变得那么悠哉,真奇怪。」
你强颜欢笑地说道:
「我没有开玩笑,我得了库兹菲德?雅各氏症。你们看。」
我屏住气息,只见你将毛线棒球帽从头上拿下来,像是行礼般对着露天咖啡厅的桌子底下头来,将头顶的发丝拨开,残留在那里的,就是结疤的白色伤痕。
「我在幼稚园时出了一场车祸,导致头盖骨骨折。那时医院将外国进口的硬膜移植到我的头上,所以我就感染了雅各氏症。」
邦彦发出哀号般的叫声。
「那是啥啊!是怎样的病啊?」
麻理僵硬地看着将帽子重新带上去的你。
「我曾经在报纸档案上看过,所谓的雅各氏症,就是跟狂牛症一样的病吧?」」
直美铁青着脸说道:
「意思就是说跟狂牛症一样?大脑会变得跟海绵差不多?」
我知道此时现场所有人的脑中,都浮现了感染狂牛症的小牛四肢颤抖不已的画面。我真想翻掉桌子带你回家,然而,你却展现了我无法比拟的坚强。
「嗯,我的脑好像会渐渐变成一个空壳的样子。之所以不跟大家见面,是因为我不想让大家看到我渐渐无法做到以前办得到的事。我已经忘了怎么做炖肉,也记不住新发现的店家位置,写不出艰难的汉字,也想不起喜欢的歌手或演员的名字。之前病症本来一直潜伏着,但是上个月终于发作了。」
夜晚的表参道吹来一阵风,冷得像是刺骨的冬风,洋次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接着说道:
「可是,那……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应该不会致命吧?」
你缓缓地摇了摇头,凝视着洋次的眼睛。
「会致命。既无法动手术、无药可医、也找不出治疗方法。只能静静地等待脑袋渐渐掏空,然后就玩完了。」
爱哭的直美拿出手帕压着眼睛,啜泣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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