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璟这才觉得有些失礼,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
“小姐,今日之后,你我再不会有交集,拜拜。”
女子带着孩子离开,可意味深长的话,却让童璟愣住。
她说的是拜拜,不是再见。
童璟笑了。
她不知道,抱着孩子离开的杜梦然,因着她的缘由,想起来多年前一段过往。
就在童璟和顾平凉大婚那日,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周敬生接待了一位新的患者,患者十七岁,名叫杜梦然。
走进来的杜梦然,带着遮阳帽,脸上还包了丝巾,只留下一双眼睛,可以视物。
战战兢兢坐下,她用惶恐不安的眼睛看着周敬生,说出来的第一句话是:“周医生,请你救救我。”
周敬生用一贯深沉的声音说:“杜小姐,请你拿掉丝巾,让我看看你的脸,这样我才能救你。”
杜梦然没有勇气,周敬生只好站起了身,用只属于医生的修长的手指替她除去丝巾,暴露在外的,是一张重度烧伤后愈合的脸。
杜梦然哭了起来:“我只是走在街上,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拿着饮料瓶便往我脸上泼,很疼,我感觉脸都被烧起来了,没人救我,他把所有硫酸都泼在我脸上,然后跑了。他们家人答应赔钱,可是要钱有什么用,钱能换回我的脸吗?”
杜梦然痛哭不已,周敬生想起来几个月前的报道,高中女生被前男友当街泼了硫酸,脸被毁容,报道上有女孩毁容前后的照片,原来就是杜梦然。
可怜的姑娘。
周敬生轻轻拍着杜梦然的肩头,笑了起来:“小姑娘,别怕,钱不能换回你的脸,但我可以给你一段崭新的人生,你要还是不要?”
杜梦然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别的医生都没有办法,周医生,你果真可以办到?”
周敬生很是自信的点了点头:“当然,因为我是周敬生。”
杜梦然的手术安排在三天后,术前照例要写方案,周敬生独自一人在医院加班,写到术后容颜的模拟图时,他离开了电脑,走入了办公室里只他能进的那一间私密的房间。
房间是冷库,阴冷,发着幽蓝蓝的光,四面墙上,悬挂着一张张面皮,都是人脸,都是他这些年来做整容手术时所收集的被主人抛弃的脸。
脸皮的下方,写着主人的名字,一个又一个,故事都在周敬生脑海中记得清清楚楚。
舍弃父母给的脸皮是有缘由的,他们的缘由冠冕堂皇,有些出于主动,有些迫于无奈。
不过,像杜梦然这样的姑娘,还年轻,日后的路很长,她需要一个灿烂而愉悦的人生。
周敬生在冷库中站了许久,目光最终停留在了一张脸皮上,这张脸皮还很新鲜,足够漂亮,足够配得上杜梦然那一颗年轻而美丽的心。
周敬生将它取了下来。
一同被取下的,还有贴在墙上的标签,这张脸皮主人的名字叫做童璟。
一张美人儿面皮,手术过后,一段崭新人生。
从新加坡回来后,童璟再次去了塑美整形医院。
在前台的护士仍是年轻的姑娘,看到童璟,依然是标准的笑容:“您是顾夫人吧?我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你,你本人比照片还要美呢。”
“谢谢,”童璟客气地点了点头:“请问周医生在吗?”
小护士有些诧异:“周医生是在的,您是要预约整形吗?”
“不是,”童璟立刻否认:“我是周医生的朋友,找他有些事情。”
正说着,周敬生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穿着白大褂的大腹便便的男人探出头来:“小刘,给我泡杯茶。”
小护士答应着,叫住了男人:“周医生,这位顾太太有事找您。”
“顾太太?”男人走了出来,看着童璟,有些莫名其妙:“您好,请问有什么事么?”
童璟看着这个不认识的男人,忙解释:“不好意思,我想是搞错了,我要找的是周敬生医生。”
“周敬生?”小护士与男人面面相觑:“不好意思,我们医院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医生。”
“怎么会,他不是你们这里的主刀医生吗,一月只看一位病人,都说他的柳叶刀鬼斧神工。”
小护士被逗乐了:“顾太太,我们医院从来没有这么奇怪的规矩,您是不是记错了?”
候诊病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聚集在了这里,童璟感到异常难为情,忙道了歉,逃离了塑美整形医院。
在医院的门口,立着很大的广告牌,上面是医院的主治医师的名字和照片,童璟一个个看过去,果然没有一个人叫周敬生。
周敬生像是凭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除了她,再无人认识。
这样多好,她的秘密,再无人得知。
童璟彻底安心了。
一切果真如周敬生所言,她这一生好福气,富贵荣华,安享晚年。
一切如愿。
捻胎鬼,元代《湖海新闻夷坚续志》中“益公阴德”条有记,为世间奇鬼,司职于阴曹地府,为投胎之人捏捻相貌,一生命运皆掌握于他手中。他给你好皮相,你可富贵荣华,他给你赖皮囊,你便穷困潦倒,故轮回道上百鬼过,却无一个敢得罪捻胎鬼,自个儿下辈子的命运,开不起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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