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事情还是败露了,工友骂她妖精,连涂雪花膏都是罪过,可一扇扇宿舍门关起来,哪个姑娘不是在门后偷偷抹着雪花膏?可谁让郑雪奶奶的男友是工厂最年轻有为的小伙,于是大家嫉妒,人言可畏。
工友到底是如何知道的?很快便有了答案。郑雪奶奶的名声被骂坏,关强要被提干,有一个名声不好的女朋友是不合适的,所以他身边有了新的女友,便是小梅,小梅已暗恋他多年了。
有时,往往出卖你的,是你最掏心掏肺的那个人。
郑雪奶奶一个人躲在宿舍里偷偷哭,她才买了雅霜的新产品,虽还是雪花膏,可涂上去效果比之前的更好,肤白细腻,水水嫩嫩。女为悦己者容,可她的悦己者却将她抛下了。
于是最后一次抹雪花膏,这是为了自己。食指挑出一点来,在手掌化开,扑在脸上,再打点腮红,口红也不能漏,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笑了。手里捧着还未盖上盖子的雪花膏,她对着碎碎念:爱美何曾变成罪过?我的雪花膏,会让你们嫉妒死。
有些事情不得不相信它的存在,比方说言灵。
郑雪奶奶从此光明正大化妆,雪花膏用完,便拿着盒子去商场,买散装的装入,好似用之不竭。她也涂痱子粉,让脖子雪白;涂腮红,气色好;涂口红,唇红齿白。她穿大红色裙子,在一对蓝绿灰中异常惹眼,当然闲言碎语也不断。她有勇气,也是另类,厂领导找她谈话,正是升了官的关强,关强一副谆谆教诲模样,口水费了一通,大道理却遮不住他眼中泛起的光,男人都爱女人妆后的美丽,关强也不例外。
郑雪奶奶气定神闲,听完教导,大摇大摆离去,态度嚣张。厂里决定开除她,以儆效尤。她也不待开除文件下来,自己收拾东西走人,摆摊做小买卖,后来遇上郑雪爷爷,两人同甘共苦,事业做大,亦执手一生。而那盒雪花膏却早已被收了起来,放进铁皮饼干罐里,经过年月侵蚀,却始终没有变质。因着郑雪奶奶那句碎碎念,雪花膏像是听到,让她日日美丽,让旁人嫉妒死!
雪花膏永葆青春,涂上它的人亦永葆青春。
郑雪打了个哆嗦,自古旧画面中醒来,仍是她的房间,仍是她的梳妆台前,她拿着一盒雪花膏,对镜涂抹。
她的习惯开始和往常不大一样,喜欢涂雪花膏,痱子粉,还有红色口红。穿红色长裙上班,惹得旁人目光流连。她一日渐比一日美丽,却看不出化妆痕迹,好似素面朝天,男同事目光不曾从她身上转移,因看她工作分心,遭到上司责骂,女同事则背后嚼舌根:“小郑用的什么化妆品?”
“听说是不用的。”
“不用?开玩笑!她从前可是痘妹!怎么一夜之间皮肤如此光滑?”
“一定是用了最新的护肤品,兰蔻还是香奈儿?”
“不知道,都买来试试,一定能找到,到时比过她!”
女同事们点头附和:“这个月的工资都用上,美丽大过天!”
正在查资料的郑雪听到窃窃私语,唇边勾起一抹微笑。没人知道她的秘密,因为这个秘密除了她之外,从未告诉过第二个人,她永远不会被人出卖。
晚上回家,清洁沐浴,坐于梳妆台前,食指挑一抹雪花膏涂在脸上,有个声音会对她说:“涂雪花膏要悄悄的,可不要被人发现了。”
她点点头:“悄悄的。”
雪花膏的膏脂在她手中动了动,像是回应。
这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雪花膏,请在夜深人静偷偷使用,唯你最美丽!
第四十五谈、吸血虫
墙上有一抹蚊子血。
李茉莉一手叉腰,一手拿着只拖鞋,那是她的作案工具,拖鞋上还残留着罪犯的尸体——一只被打扁了的蚊子。
“吸血虫!活该死!”李茉莉骂骂咧咧,重新将拖鞋穿上:“穷得叮当响,还要被你们吸血,连蚊虫也瞧不起穷苦人吗?”
她在地板上重重踩几脚,蚊子的尸体被碾得粉碎。这种低等级的生物懂什么?它们以血为食,谁的血液香甜,它们便叮咬谁,无分贵贱。李茉莉将生活苦难的因由强加到它身上,有些不大公平。
李茉莉三十岁,住十几平米的出租房,只放得下一张双人床和桌子,做饭要在外间楼道里搭炉子,还好房子里有独立卫生间,上厕所不用大老远跑去外面解决。就这样的屋子,房租却不便宜,只因她租在市中心,黄金地段,自然租金也似黄金。
李茉莉在一家小饭馆里做服务员,每月工资不高,房租花去一半,剩下的要省吃俭用才够,偏偏她身边带着个八岁的儿子李聪,正是花钱的时候。其实李茉莉完全可以在都市村庄租房,每月也会宽裕些,但她偏不,都市村庄租户混杂,不利于孩子成长,在市中心环境好,孩子上得了好学校,将来才能有出息。
是的,李茉莉没有城市户口,十八岁就来城市打工,交了个男友,两人住在一起,可就在李茉莉怀了儿子后男友竟与她分手,从此杳无音讯,李茉莉终是没舍得将孩子打掉,一人拉扯到了这么大。
李茉莉脾气急,常常看见儿子就气恼,将现在苦难的生活迁怒于他,却又一心指望他好好念书,出人头地,到那时她所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值得,也可以在这座从不接纳她的城市里过高人一等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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