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这孟宝玉来说,考大学那年,去考场路上被车撞了,错过高考,复习一年再来,却在考场上突发阑尾炎,再次错过,孟宝玉便一赌气,不考了,外出打工,总是没干几个月,店铺关门,公司倒闭。好吧,那就自己做生意,却做什么赔什么,衰到家了。
他二十七岁那年,好容易讨得了一个媳妇儿,是个农村进城来打工的,也没什么钱,因为孟宝玉长了张甜嘴,再加上祖上传下来的这把木梳,竟把姑娘顺利给娶进了门儿,给他乐的,几天都没合拢嘴。
小两口日子过得还算甜蜜,他媳妇儿顶喜欢这把当聘礼的木梳,每天就连睡觉前也要拿它来梳梳头发,不然睡得不安稳。
这倒不稀奇,沉香本就有定神的功效,用它来梳头,自然好处多多,孟宝玉虽然现在穷酸了,可到底祖上是大户,也知道这沉香是越盘越好,他心里有个小九九,巴不得媳妇儿天天攥着沉香木梳不放手,等这梳子的油头越来越好,他便找个识货的主儿卖个好价钱,生活便就都好了。
宝玉得意算盘打得好,却不想结婚半年后,怪事来了。
怪事出在他媳妇儿身上。
宝玉这人,生得贼眉鼠眼,头脑灵光,心思多,故而睡觉很轻,稍有动静便能醒。还是两个月前,刚入春,春寒料峭,他们夫妻二人仍盖着棉被,这睡到半夜,宝玉忽然觉得压在身上的棉被沉了,当时就醒过来,正看到原本睡在身旁的媳妇儿坐在床边,另半边棉被掀开了,压在他的身上。
窗外仍很黑,约莫还是半夜,宝玉想着媳妇儿是起夜了,也没在意,又闭上眼睛睡觉,可睡着睡着,却觉得不对劲了。
哪儿不对劲?坐在床边的媳妇儿许久没有动静,宝玉又睁开眼睛看过去,怪了,媳妇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经离开了房间。
不对啊,他家是木地板,媳妇儿走路爱踢啦拖鞋,所以动静很大,怎地这回改了习惯,知道心疼他了?
卧室的房门没关严,卫生间的灯光透了进来,看来媳妇儿确实是小解了,宝玉翻了个身儿,又要睡。
夜深人静,黑漆漆的房间,只透进来一丝光,宝玉迷迷糊糊着,竟听见有人哼曲儿。
曲声丝丝缕缕,挠着他的耳朵,没有什么词,却让宝玉听起来极不舒坦。
你想想啊,深更半夜的,有气没气的曲声,可不是吓人呢么。
宝玉倒没觉得害怕,因为他听出来了这是他媳妇儿的声音,头一个反应是烦躁。
我差点就睡着了,好嘛,你这兴致一高昂,哼个小曲儿,倒把我的瞌睡虫全赶跑了,这下睡不着了,后半夜怎么办?
宝玉越想越气,翻身下床,一把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这一推门不当紧,他个大男人,竟吓傻了。
为什么傻?因为镜子前站着的那个女人呗。
那女人,白脸,红唇,黑眼眶,正对镜梳妆,沉香木梳握在她同脸一般惨白的手中,一下一下,梳着她及腰的长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她嘴里念念叨叨,痴痴看着镜中的自己,娇羞一笑,如同待嫁闺女。
宝玉当时腿就软了,幸好卫生间灯光明亮,再加上那声音,他总算辨认出来,站在镜子前的女人正是自己的媳妇儿。
洗漱台上一片狼藉,瓶瓶罐罐,都是化妆品,原来是她媳妇儿给自己上了一个吓死人的女鬼妆,正兀自陶醉着。
“死婆娘,你三更半夜不睡觉装神弄鬼做什么?”
宝玉上前便拉住他媳妇儿,取了毛巾要给她洗脸。
正哼着曲儿的媳妇儿身子忽然僵住,缓缓回过头来,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宝玉,声音无比凄厉的说:“负心东西,良心被狗吃了,我咒你们祖祖辈辈不得好死!”
说完,竟是扑了过来,逮住宝玉的脖子就咬。这事出突然,宝玉没提防,竟被媳妇儿扑倒在地,他也没想到平常柔柔弱弱的媳妇儿怎么突然生出来了一身蛮力,那牙齿,愣是把他脖子咬下一块肉来。
见了血了,宝玉一声哀嚎,当即就扇了他媳妇儿一巴掌,这一巴掌倒是把他媳妇儿扇清醒了,如同大梦初醒,看到宝玉脖子上淌着的血,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去给他找纱布,东西被打碎了一地,还是宝玉吼了她一嗓子,她才想起来打了120,让救护车给拉着去了医院。
宝玉被她媳妇儿气得不轻,赌气坚持打了狂犬疫苗,给他媳妇儿心伤的,回家的路上掉了一路金豆子,直到坐回了家中的沙发上,宝玉才黑着脸盘问:“你这婆娘大半夜的鬼迷心窍了?看看你画的那张脸,母夜叉啊?还学狗咬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媳妇儿听了,抱着他大腿只哭,连连说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睡觉睡得好好的,醒过来就看见宝玉一身是血了。她对天发誓,一脸无辜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
宝玉也觉得奇怪了,当下留了个心眼,怒气自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的,当天晚上,宝玉便睡了客厅的沙发。
半夜,约莫两点,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睡在沙发上的宝玉正等着呢,眼睛眯起一条缝,看过去,她媳妇儿正从卧室里走出来,面无表情,木讷的如同一块雕塑。
她走路的时候,没有声音,如同飘在半空,甚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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