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奇,真稀奇。稀罕事很快传入宫中,舜承帝一道御旨下来,将这生来爱笑的婴孩接进了宫去。原因很简单,昭容皇后喜欢,要收她为义女。
原本就显赫的沈家如今更是极尽恩宠,无限风光皆系于一懵懂孩童身上,孩童不知肩头担子有多重,只一味天真欢笑,除却笑声,她什么也没有。
自那之后,但凡沈家的人,只要一看见夜添,便会打趣:“呦,夜家公子又来啦,是想嫣娘了吧?那等她大了,你向皇上要了她可好?”
往往,夜添没有答话,一笑置之。
“嫣妹长得好,一双眼睛水灵得像养了两汪清泉。”二人在湖中划船时,玉宁扬声道。
“是么?”夜添只顾注意着船行的方向:“小孩子的眼睛不都是水灵的么?”
“嫣妹笑得好听,听宫中的嬷嬷说,只要她一笑,便有黄鹂鸟飞上窗台对她唱歌。”
“她的笑声是讨喜,不然皇后也不会欢喜得将她接入宫中去。”
“我就知道。”玉宁嘟了小嘴,抓起身上荷包便向夜添砸去:“你先时还说嫣妹长得丑,原来是骗人的。”
夜添被砸了个正着,哭笑不得:“玉宁,你这是怎么了,她那时是很丑嘛!”
“那你的意思是她现在很美了?”
玉宁气鼓鼓地站起身,扑过去抢夜添手中的船桨。她小小年纪,自然使得是蛮力,加之是在水上,船经不起折腾,在二人身子接触的那一刻便翻下,哗啦啦几声水响,二人双双落了水去。
最后还是夜添将不习水性的玉宁救了出来,当晚便是在一碗接一碗的姜汤与族中长辈的训斥声中度过,夜添挨了双人份的板子,皮开肉绽,整整一月才能下地走路,整整一月,玉宁的眼睛肿得像个桃子。
于是他二人之间,再未提过嫣妹,直至玉宁十五岁。
玉宁十五岁的上元节,皇上特地准许沈嫣儿回家省亲。
说起来,玉宁对这个好命的小妹妹着实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她刚被诞下时的丑模样,还有那听了让人心花怒放的笑声,乐而忘忧。
所以,当一乘软轿在沈府的大门前停下,一个只九岁便已见娉婷模样的小姑娘款款走出轿时,玉宁的心肝儿颤了颤。
“咱们家的嫣娘,实打实一个美人胚子呢!”
玉宁听到周围赞叹,撇了撇嘴。
怎么可能,当年那个浑身皱皱巴巴的丑娃娃,活脱脱竟是眼前俏生生水灵灵的姑娘,难不成皇宫的水土,当真滋养人么?
正想着,那小人儿已一头撞进自己怀中,仰起明艳艳一张小脸笑看着她,甜甜唤了一声“宁姐姐”。
她的笑容,让玉宁无法抗拒。
待反应过来,玉宁一双手已无比爱怜地捧起了嫣娘圆圆的脸庞。
于是,一群人簇拥着她姐妹二人欢天喜地进了屋去,沈嫣儿于攒动人影中不经意回头,看到邻家站着个清秀身影,正望向她这边,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只九岁的沈嫣儿,脸刷的红了。
后来沈嫣儿才知道,邻家那位翩翩风度的哥哥名叫夜添,是夜家大公子,亦是宁姐姐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多么令人艳羡的辞藻。
上元夜出门赏灯,是夜添带着玉宁与沈嫣儿,玉宁一路蹦蹦跳跳,沈嫣儿却似大人模样静静行走。夜添低头看看她,抬手在她鼻尖刮了一刮:“皇宫果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嫣娘你都变得不活泼了。”
沈嫣儿圆睁着眼睛:“活泼?是像宁姐姐那般?”
夜添望着玉宁欢快身影,眼中宠溺深不见底:“是啊,是像她那般。如此,才显女儿家的灵性。”
“那,嫣娘也可以的。”
沈嫣儿笑着,向玉宁的背影追去。
长长一街花灯映着这两个年华正好的姑娘,如两只自在飞舞的蝶儿,万里光华也不及她二人风姿,夜添看在眼里,爱在心里。
他的玉宁,转眼间已成了大姑娘呵!
沈嫣儿在府中住了三日,三日里,尽是与玉宁和夜添在一处。与玉宁一同荡在秋千上时,便可看见院中围墙繁茂的绿叶间探出一个脑袋来,半倚着墙向她们招手。
“我说,今日带你们去城外的桃林可好?那儿的桃子个个一兜蜜水,保证你们爱吃得紧。”
沈嫣儿拍着手叫好,夜添愣了愣,笑了:“嫣娘,这才是女儿家的本性,极好。”
这句话,沈嫣儿一直记着。
回宫那天,沈嫣儿一阵感伤,眼泪化入愁肠,却攒出一朵又一朵比花娇艳的笑容来。上轿的前一刻,她看到邻家立着的翩翩身影,冲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拉了拉玉宁的衣袖,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宁姐姐,嫣娘最喜欢夜添哥哥了,等嫣娘长大了,要嫁他。”
玉宁呆住。
轿起,人散,只玉宁愣在原地,望着那由浓转淡的墨色轿影,狠狠瞪了一眼忽然出现在她眼前的夜添,转身回了屋去。
一连几天,赌气不见。
到后来,是夜添深夜悄悄潜入了玉宁房中。已是夜深人静之时,玉宁难眠,恍惚间看到屏风处闪过一丝鬼影,吓得她叫喊,却并未喊出声音来。
只因身子被禁锢在熟悉的怀抱中,只因一只手已将她的樱桃小口轻轻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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