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时,他从车子的后视镜里看到了他的父亲。幸好是在等红灯,王若怀才没有把车子开飞出去。父亲正端端正正坐在后座上,有些严肃的看着他。
“爸,你什么时候坐上车的,我怎么不知道?”
“若怀,以后开车不要听音乐了。”父亲说。
“为什么啊?”王若怀十分不情愿:“你开车的时候也听的。”
“不安全,以后我不会再听了,你最好也不要听。”
王若怀撇撇嘴,把音乐关了,忽然想起了什么:“爸,你不是出差了么?”
“想你了,所以回来看看。”
“爸你真逗,说出差就出差,说回来就回来,搞得跟旅游似的。”
父亲却是没笑,指了指前方:“看路,开车小心点。”
王若怀这才注意到变绿灯了,边开车边问:“爸,我跟同学看定影去呢,待会儿到了电影院你把车开回去得了,我看完电影坐公交回去。”
没有回应。
“爸?”
王若怀看向后视镜,后座上空荡荡一片,哪里有他的父亲?
王若怀一个急刹车,车子停在了路边,几个骑自行车的人堪堪躲过,对他骂骂咧咧。王若怀却直直盯着后座,那里有一片凹陷,明显是坐过的痕迹。
车子里这时又响起了音乐声,诡异的小提琴,好像月夜下鬼鬼祟祟的一只狐,听得人心惊肉跳。王若怀忙去关音响,可是无用,因为他的音响压根儿就没有开。这段小提琴曲像是无端生出的鬼魅,没有开关控制它,所以自生自灭。
王若怀再没有心情看电影,开车回家,期间胆战心惊偷瞄后视镜,生怕父亲又像方才那般突然出现。
回家打父亲手机,无人接听,王若怀坐立难安,直觉感到父亲出了事,向母亲说明自己的想法,却得到母亲轻描淡写的询问:“是不是你们班上同学去世的事情给你造成了心里阴影?逝者已逝,生者该更好的活。”
逝者已逝,生者该更好的活,我们常用这句话来安慰别人,同时安慰自己,其实不过都是场面话,时间是一剂良药,再大的苦难终会成为一杯白开水,无色无味。
王若怀睡得很不好,半夜被噩梦惊醒,看到书桌前坐着个人,他吓了一跳,要去开灯,被那人制止:“若怀,是爸爸。”
王若怀瞪大了眼睛,充分适应黑暗后便看清了那人的容貌,的确是父亲:“爸,你回家了?你今天下午去哪儿了?”
“去看了个朋友。”
“你是搭了我的车对吧?怎么转眼就不见了,你什么时候下的车?”
“你等红绿灯的时候。”
“爸,你是不是在骗我?”
“若怀,以后开车小心。”
“什么?”
“以后开车小心,还有,好好照顾妈妈。”
“爸,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了,这么晚,你是不是该睡了?”
王若怀看见父亲站起身,出了他的卧室。小提琴曲在同一时间响起,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这诡异的声音。
王若怀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冲出卧室来到客厅,却听见刺耳的电话铃声,他颤抖着手接起,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冰冷:“您好,这里是警察局。”
几天前,王若怀的父亲醉酒驾驶,撞人逃逸,却因为车速太快撞上路边大树,当场死亡。被父亲撞死的那个女孩儿正是王若怀的同班同学,而开着车回家并告诉妻子临时出差的那个,是父亲的魂灵。
父亲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例行的默哀时间,王若怀又见到了那个女人。沉生,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裙,头戴面纱,拉着小提琴从灵堂旁边的房间走出。悠扬的小提琴声好像月夜下鬼鬼祟祟的一只狐,悄然来至身畔。
“我说过的,我们会再见面。”沉生说:“这首安魂曲是给你父亲的,每个亡灵走的时候我都要送他们一程。”
“他走得安心吗?”王若怀问。
“只要我来,亡灵都会安心。”
王若怀笑笑:“那就好,那她呢?”
“比你父亲安心。”
如果你参加葬礼,见到一个穿着黑色长裙,头戴黑色面纱并拉着小提琴的女子,那么,请移开你的目光,静静默哀。她会为每一个不愿离去的亡灵演奏一首安魂曲,送他们上路,从此人世间再没有未了的怨,再没有不解的仇。
请记住,这个女子,叫做沉生。
第三十八谈、灵梯
夏絮公司所在的写字楼有四部电梯,最靠里面的那一部通常是不开放的,无论何时,它前面总放着一块“故障维修”的牌子。上班高峰期的时候,总有些人在挤电梯的战役中失败,不过一趟电梯的时间差就注定了迟到,好容易狼狈地来到办公室,先要乖乖交上迟到罚金,雪上加霜,如此才能提醒你,下次请起床早些。时间长了便有人像大堂里的保安抱怨:“明明四部电梯,为何只让我们坐三部,那么多人急着上班,三部电梯要挤死人的!”
保安抱歉解释:“那部电梯总出故障,维修多次不见好,所以便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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