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心皱着眉头说:“刚才只收了一个人的诊金,下一次算上他的母亲,是不是应该收两份?”
我无言以对。
谈心继续说:“多收钱这种话我可说不出口,还是你来交涉吧。”
我无奈地说:“少挣一分钱能死?”
谈心认真地点头:“能死。”
在经历过卓维的催眠之后,我做了一个梦,无比真实的梦。
梦中的场景和他所说的如出一辙,只不过主角变成了少年时候的我。我看到自己站在一条漫长的走廊中,不过这里不是学校,因为鼻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突然,世界仿佛受到冲击变得摇摇欲坠,在我面前有一个女人被人粗暴地推了过来。
女人哭喊着说:“帮帮我,帮帮我!”
她是我的母亲。
我猛地想起了这是哪里:这里就是曾经将母亲拒之门外的医院。
母亲的哭喊声越来越飘忽,身体也逐渐被黑色笼罩,最后仿佛被黑暗所吞噬,无影无踪。
我孤独一人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心中充满了无助。我想要得到帮助。
谁能,救救我的母亲?
下一刻,那个将母亲推出诊室的“人”一步一步地向我逼近,我本能地想要逃跑,但竭力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
就像我催眠卓维那样,我也要勇敢面对那个人。
终于,我看清了他的脸……沾着血的门牙、折了半只的耳朵,还有如同扒了皮后露出的肌肉。
他是一只,肌肉兔子。
我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一场这样的梦,就像是我对谈心所说的,成为心理医生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共情。
在共情的过程中,我必须让自己最大限度地理解来访者,站在他们的角度去体会他们的感受。而这一过程本身,对于心理医生来讲就如同是“没病找病”。
正是因为我努力地去理解卓维,包括单亲家庭、同性间的恋爱,最终导致这场噩梦。
不过这场梦也有一个收获,那就是肌肉兔子。
在卓维和他的母亲第二次进行咨询的时候,我和卓维进行了单独的会谈。这一次没有进行催眠,因为少年明显已经接纳了我,愿意和我进行沟通。
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前不久也做噩梦了,而且在梦里见到了肌肉兔子。”
卓维:“它很恐怖对吧,我已经被它折磨很久了。”
我:“我一开始以为肌肉兔子代表着同性恋,这就是导致你出现心理问题的原因,不过后来仔细想想,应该不是这样。”
卓维似懂非懂地说:“那是怎样?”
我:“和我说实话吧,你脸上的伤口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卓维,你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了,或许你的母亲仍把你当成小孩来宠爱,但在我看来你现在已经算是半个成年人,有了很多秘密。”
卓维有些犹豫。
我继续说:“如果你不知道从何说起,那我引导你一下。”
他保持沉默。
我取出纸笔,一边写一边说:“在你的催眠世界里,存在着这些元素。校园无疑代表现实中的校园;长廊是狭窄的,代表孤独的心情;墙上出现的血红色字迹是同学对你的侮辱;屋子没有房顶代表没有安全感,就像是天随时都会塌下来……你面前的道路突然崩坏代表母亲对你的制约……星空代表你那些美好的、同时也是不能言说的记忆……”
卓维微微有些动容。
我:“最后星空里的美好记忆变成了肌肉兔子,这是为什么?卓维,是你喜欢的人打了你?”
他轻轻摇头,说:“不会的,他对我很好……一直很好。”
我前所未有地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脸色苍白,眉眼秀气,嘴唇单薄,鼻梁高而挺,的确可以说是一名美少年,而且让人很想保护的那种,就像是一只……小白兔。
可是,他脸上的伤到底是谁打的呢?
我又问:“是其他同学在欺负你?”
卓维:“不是。”
我:“那到底是谁?”
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了极其关键的一点,卓维甚至没有告诉母亲他脸上的伤是从何而来,这说明在少年心里这是一件极为私密,甚至说是羞耻的事情。
我已经有了大致猜测,但是认为这个答案还是由卓维亲手揭开比较好,于是说:“跟我说说吧。”
接下来,我听到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
两个少年初尝禁果,然而却被其中一人的父亲发现。
那名怒不可遏的父亲挥舞着拳头。
从此两人形同陌路。
用卓维的话来说,是“天各一方”。
卓维没有父亲,那么答案显而易见。
肌肉兔子是卓维朋友和其父亲的结合体,可爱的兔子头部代表少年,肌肉身体代表少年的父亲。
我看了一眼泪眼蒙眬的卓维,用手指轻按着太阳穴。
之后,我和卓维说了很多事情。
比如他并不一定就是真正的同性恋,他现在之所以喜欢同性只是因为另一个少年一直在关心他,保护他,在某种程度上替代了卓维父亲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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