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没有小雨,早上的阳光也很和煦,可是偏偏在这样一个好天气,她自杀了。谈心上班路过的时候,只看到围观群众、警察,以及地上的一摊血迹。
昨天嘲笑讥讽她怎么不敢跳的那个人和谈心说,女人总是站在天台上,总是想要跳楼,可又偏偏不跳,久而久之,就没人同情了。
那一刻谈心的心情很糟糕,史无前例的糟糕。
他没想到自己对女人的安慰成了对她跳楼的鼓励。
谈心:“是我疏忽了这一点,人的心理复杂程度远超想象。我安慰她不要跳楼,而她又是个需要安慰的女人。所以第二天她再度试图跳楼,希望有人关注自己,安慰自己,而我却迟了一步。于是她对人生感到绝望,选择了死亡。现在回想起来,我都感觉是我把她从悬崖上推了下去。”
所以谈心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他会很谨慎地处理自己和病患的关系,以免再度造成悲剧。
他用力吸了口气,说:“说说你吧,你这么看重‘共情’的作用,也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吧?”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和他讲了一件同样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那时候我还没有毕业,跟着老师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案例。
印象最深的,是一个有自残癖好的女同学。
她不仅自残,而且自闭。在找到老师之前,她去过精神科,也找过其他心理咨询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面对他们就说不出话来。
或许是觉得难堪吧,她说她觉得自己就是个下等人,那些人都在瞧不起她,都在同情她。
只有我的老师,仅仅用了两个字就打开了她的心门。
老师看着她自残留下的伤口,没有谴责她这样伤害自己,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老师只说了两个字:“疼吗?”
女同学顿时哭得稀里哗啦。
那一刻我懂了一件事情,共情不是同情,它远远超出了同情的范畴。
所以从那之后,无论我接待哪位病人,都会尽量让自己共情对方,只有这样才能站在对方的角度找出他此时此刻最需要什么。
就像是那位女同学,她伤害自己,不是为了让别人问自己为什么。
她只是希望有人能够关心她一句。
疼吗?
谈心听了之后许久没说话,后来他对我说:“或许你的老师的做法才真正担得上心理医生这个称号吧。”
第八章 人格杀死人格
黄文芷瞬间被巨大的压力击垮,体内的人格也陷入了紊乱状态。也就是在这个关键时刻,有人格……永远消失了。
或者说,死亡。
齐雨云的事情告一段落。
我去过几次医院,一来是放心不下小维,二来则是观察一下黄文芷最近是否有异常行为。
我偷偷问小维,你姐姐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小光头认真地啃着我带过去的零食,然后认真地摇了摇头。
除此之外,我还问过黄文芷差不多半个月前是否去过江城郊区。原本我打算一点一点循序渐进地套话,以免吓到本就脆弱敏感的她。可实在是想不到,黄文芷竟然直接一脸茫然地跟我说,她完全没有印象。
这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参与到齐雨云事件中的人不是黄文芷,那又会是谁?
是黄芪?还是又一个我所不知道的人格,就像是那个想要害死小维的人格?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之后,在一个雨夜,浑身湿透的她猛地撞进了诊所。
我正坐在椅子上无精打采地打着盹儿,没想到黄文芷会突然出现,而且如此狼狈,所以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她脱下外套,内里的衣物因为被雨水打湿而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曼妙的线条。
她说:“好久不见,小医生。”
不是黄文芷,而是……黄芪。
我赶紧掏出一条毛巾递了过去,然后打开空调,说:“的确有一阵子没见到你了。”
黄芪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睡了很久,久到有些舍不得醒过来了呢。”
和上一次见面不同,这一次的黄芪看起来很温顺。
我:“那今天怎么醒了?”
黄芪:“可能是因为外面在下雨吧。”
我:“没法理解。”
黄芪:“我是个喜欢阴天的人,我觉得雨水能洗去整座城市的烦恼。”
我记得前不久和黄文芷闲聊的时候,她说,她最讨厌下雨,因为打工会很麻烦,而且容易感冒。
黄文芷和黄芪这两个人格,还真是有着天壤之别。
她没有戴手套,向我摊开了手掌,露出上面已经变浅的伤痕,得意洋洋地说:“上次你说让我不要随意伤害身体,就算自残也最好换个位置,你看我听话吧。”
我点头:“谢谢你的信任。”
黄芪随手把毛巾搭在椅背上,头发披散着的她,带着一股魅惑的气息。
她说:“那你怎么奖励我?”
我:“治好你自残的毛病。”
黄芪:“你想出办法了?”
我看着她湿漉漉的衣服,有些无奈地说:“为了避免感冒,我建议你还是先换套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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