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子看着今天的行程表,告知下午四点後能安排与出版社面谈。
事实上,今天的访客只有这一组而已,因此御子柴可以自由行动。虽然这是一家做事鬼鬼祟祟的出版社,但当其顾问可说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每个月汇进户头的顾问费用,可以塡补事务所的大小开销,不必像其他律师一样东奔西走,或是应付不断上门的法律谘询。
「不过只有两小时。一到六点,您就必须动身前往律师公会会馆。」
御子柴挥了挥手,说道:
「你指的是律师会议吧?那种会议,就算迟到也没什麽关系不,乾脆别去了,以客户爲优先吧。反正就算出席,也没有钱拿。」
「今天是会长选举的准备会议,谷崎先生说请您务必出席……」
「听你这麽一说,我更不想去了。谷崎若是来电,就说我突然接了件急案。」
「谷崎先生说,若您今天不到场,今後将不再与您往来。」
洋子的双眸在一瞬间流露出责备的神情,那是一种鄙视功利主义的眼神。御子柴心想,这麽耿直的人,到了其他业界一定会大受欢迎吧,可惜她待的是法律界。
事实上谷崎对御子柴颇有恩情。好几次御子柴即将遭律师公会惩处,都是谷崎帮忙压了下来。御子柴对律师公会并不抱持一丝一毫的责任心或归属感,但假如遭到除名,毕竟有些麻烦。一个曾遭除名的律师,其他县的律师公会也不可能收留。
「好吧,你就说我会到,只是可能会晚一点。」
御子柴接着又指示了两、三件工作後,起身走出事务所。
「我到小菅一趟,大概两点回来。」
洋子默默行了一礼,脸上又是另一番神情。御子柴看出了她心中想说的话。既然一天到晚往小菅跑,怎麽不将事务所设在小菅,却设在这虎之门?
车子下了高速公路,沿着绫濑川前进一会,前方出现一栋高耸混凝土墙环绕的十二层楼建筑。
*
葛饰区小菅一-三五-一,东京看守所。
经过十四年前的改建,看守所的外观变得相当现代化,与政府机关没什麽不同,实在令人难以想像里头有着执行死刑的设备。
但是开进停车场一瞧,印象登时有了大幅度的改变。宾士、BMW、凯迪拉克、凌志LS……放眼望去一整排的高级车,诉说着来此的访客都不是什麽善类。东京看守所里关了不少黑道流氓,这些车子的主人多半都是来探监的吧。御子柴的宾士车,在众高级车种里变得一点也不起眼。
在《暴力团对策法》实施之前,黑道干的事多半是讨债、帐务清算及谈判,而如今这些全成了律师的工作。换句话说,黑道与律师的差别只在於有无证照而已。就连开的车子,也是大同小异。
来到访客出入口,诡异的气氛更加浓厚。跟外观时髦的管理大楼相较之下,访客出入口的大门却是长满了红色铁锈的老旧铁门。两者之间的落差,诉说着管理者的心态。
御子柴走进门内,塡了律师专用的访客申请单。等候室里有块电子看板,其他访客不时举目确认上头的数字。光看这副景象,与医院等候室可说是毫无不同,只不过这里没有消毒药水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火药味。
御子柴听到自己的号码,走向位於服务窗口後头的检查室。接受了简单的行李检查後,来到电梯前。一看手上的号码牌,探访对象在八楼。
抵达八楼後,依服务人员的指示走进七号室。透明压克力板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你来了,律师先生。我是委托辩护的锦织拓也。」那男人猛然张开双臂,若不是隔了一块板子,恐怕整个人会扑过来。
「唔,我是不是走错了?」
「咦?」
「我的委托人是因诈欺嫌疑而遭羁押的铃木浩志。」
男人微微皱眉,马上又恢复生硬的笑容。
「逮捕令上确实是这麽写的,但我就是讨厌这个名字。怪只怪我的父母没有取名字的天分。」
自称姓锦织的男人露出苦笑。御子柴看在眼里,内心涌起一股厌恶感。
依报纸上记载,这男人应该三十岁了,年纪看起来却相当轻。他遭逮捕并羁押是前天的事,此时脸上长了两天份的胡碴。但因五官稚嫩,非但不显骠悍,反而看起来更加孩子气。身上的西装一看就知道是高级的亚曼尼,穿在这个人身上却只像是在儿童节盛装打扮的孩童。
「也罢,名字并不重要。总之你愿不愿意帮我辩护?」
「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怎麽找上我的?我的顾客圈里,应该不包含你这号人物。」
「台面上确实是如此,但在台面下,你可是名声响亮。在我们那圈子里,每个人都知道你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律师。任何罪名到了你手上,都会获得缓刑。」
这次轮到御子柴露出了苦笑。这小子口中所说的名声,多半指的是臭名吧。
「你以爲只要找上我,就能得到缓刑?若是如此,我只能说你还没有看清现实。你遭羁押的这段期间没办法阅读报章杂志,但你总记得当初因汇款诈欺罪遭到逮捕时的景象吧?你没看见那些记者及主播那副深恶痛绝的嘴脸?你没听见震耳欲聋的怒骂声及鼓噪声?」
「依稀还有些印象,但马上就会忘得一乾二净了。那些人说出来的话,以及写出来的文章,都只是爲了迎合大众的喜好而已。只要一发生其他大案,他们也会立刻将我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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