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罪者_黄青蕉【完结】(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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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宣传栏的时候郑确故意走慢了点,他的视线迅速地扫过去,里面是上半年优秀班干部公示,玻璃碎了,沾着血迹,高中部那一排的照片少了一张,像是匆忙间被撕下去的。郑确眯起眼睛,想看清楚下面标注的名字。

  “怎么着?还看!还觉得砸得挺好是吧!”保安推了郑确一把,“赶紧走!”

  偏偏这个时候,老三抱着个篮球踱了过来。郑确这下倒是真的想赶紧走,可惜天不遂人愿。

  “主任好。”老三客客气气地打着招呼,主任的脸色缓和了一点。接着他的视线落到郑确脸上来:“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毁坏公物!你看看!”主任的手指弹弹玻璃,“现在的小孩子,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鬼!好好的东西砸成这样!还撕照片!……对了,你来得正好,撕的就是你的照片!”

  郑确吓了一跳,他的脑子里朦朦胧胧起了点念头,然而一时乱糟糟的,竟说不出个头绪来。

  老三转过头,冲郑确挑起了眉毛。

  杀人游戏

  汪士奇站在一处幽暗的楼道,面前是一扇锈绿的老式防盗门。

  对719线路的排查持续了半个月,通过翻查监控、挨户走访,最终将范围缩小到南城福林街至美西路一带,其间正是星沙市著名的贫民窟——水围新村。如非必要,汪士奇不会来这里,倒不是怕,是十年前的影子拦住了他。

  那个被分尸的女孩就散落在这里,五个公交站,五个纸箱,其中一个被狗刨烂了,抱起来的时候滚出一只脚,横截面正对着他的脸,白的是骨头,黄的是脂肪,黑的是血。那时候他才24岁,年轻的脾胃翻江倒海,正是撑不住的时候,一个锋利的声音横切进来,连着一双纤长的手把整个箱子接了过去。

  “要吐一边吐去,吐在尸体上算你破坏犯罪现场。”那是同样24岁的程诺,法医,外勤,同事私下里叫她“不插电切割机”。她解剖一具尸体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头胸腹三腔开得比男人还好。

  这天过后,他打电话叫郑源陪他喝酒,两个人醉醺醺地推演了一遍犯罪现场,推着推着就把前辈们的推论全盘打翻了。他还记得郑源兴奋得耳朵发红,跳上桌子吼了一首《执迷不悔》。下一个周一,郑源的推论登上了《法制周报》,发行量首次突破二十万,再下一个周一,小叶失踪,郑源被绑架,再往后,就是那一晚。汪士奇永远无法绕过去的那一晚。

  2004年9月夜,雨水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汪士奇家新抱来一只黑背,窗外雨声如豆,小东西支棱着耳朵刨着门,哼唧着要出去看世界。

  “消停点儿吧小祖宗,这么大的雨,溜完回来可就成落水狗了。”汪士奇捞起小狗来,探头往窗外看看,乌云灌着铅,间或闪过隐隐的雷电,让人徒生出一点不安。汪士奇掏出电话,想叫郑源先关会儿电脑,别一不小心真给雷劈喽。第一个电话没人接,第二个电话没人接,打到第三个,话筒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然后汪士奇听到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声音:

  “汪警官是吧,有件事情要麻烦你一下。”

  深夜一点,支队会议室惨白的日光灯嗡嗡作响,十几个同事围绕着汪士奇形成了一个半圆。桌上是汪士奇的手机,九点之后再也没有响过。

  最后一通电话来自他与郑源,确切地说,是绑架郑源与叶子敏的人。汪士奇背得出他和那个人之间的每一句话,在这里,在这间办公室,他已经将这段通话翻来覆去地回答了十多遍,对接警的下级、对刑警队同事,对亲自前来坐镇的局长兼他爸汪海洋,好像只有不断地重复才能压住从喉咙口直挺挺往上冒的恐慌。

  “你是谁?”

  “这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郑源跟他老婆在我手里。”

  “你想要什么?”

  “你觉得呢?”

  “钱?要多少?”

  “汪警官真会开玩笑,你见过跟警察要钱的杀人犯么?”

  “……你刚刚是说了,杀人吗?”

  “啧,有点聪明啊,这么快就抓到了重点。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别太早睡,等我电话。拜拜。”

  “郑源与叶子敏的手机关机了,无法定位,根据通话记录,郑源在失踪前应该已经知道了叶子敏失踪的事。”副手徐烨推过一份报告,“他最后一次被目击是在工商银行的柜台,提现十万,之后他的行进路线出现了强烈的反侦查倾向,二十分钟后彻底消失,这期间一直有同一个号码跟他联系,怀疑是有人电话操纵他去往某个目的地。如果确认叶子敏比郑源更早失踪,那他极有可能是收到了勒索电话,为了叶子敏的安全着想,他没有报警,选择独自带着钱去赎人。然而……”

  “然而,对方可能根本不是为了钱。”汪士奇喃喃自语,“这人是个疯子。”

  “这无法解释他为什么选择郑源夫妇下手,特别是,他还知道你。”汪海洋站起来,拍了拍汪士奇的肩,“找到动机,离答案就不远了。别紧张,再好好想想,你是最了解他的人。”

  能是为什么呢?不是钱,不是感情纠纷,郑源那脾气也不可能跟谁结仇。他能惹怒谁呢?一个写罪案报道的记者而已,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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